花有重开日(6)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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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花有重开日(6)

    中秋和国庆挨得近,双节在即,工作量大。温以宁上周被高明朗名正言顺地降了职,但事情还得她来做。整个小组气氛低迷,人人自危。

    再后来,文雅那边接了个外企在中国的长期广告推广项目,并在讨论会上提了个要求,说是要增加人手。

    高明朗非常慷慨,“这个时候就不对外新招了,内部调整一下,温以宁那边有没有问题?”

    “我手上跟进的工作也很多,如果再抽调,可能会耽误进度。”

    “能克服的就克服,能延后的先延后,你和文雅自行协调。”高明朗说得冠冕堂皇,但明耳人都听得出,温以宁已经没了发言权。

    当天下午,她组里的三个员工就来请辞。站在办公室外面,你看我,我看你,扭捏踟蹰,不敢进去。僵持了几分钟,门忽然打开了,温以宁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推搡了半天,中间那个才硬着头皮说:“温姐,文组长那边的后制组缺个技术员,她要求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她要求,还是你自己想走?”温以宁目光淡淡,始终没挪眼,“如果你不想走,我去跟高总交涉。”

    那人把心虚的话咽下去,不再吭声。

    温以宁点点头,看向另外两个:“你们呢?”

    没声儿,低着头。

    “好,把调令拿来,我签字。”温以宁批准后交还回去,明显见着他们松了神情。

    “温姐,这也是上面的命令,我们不太好拒绝。”技术员小林说得唯唯诺诺,为求心安似的提声:“以后你有需要,我二话不说帮你。”

    “出去吧。”温以宁打断,“帮我递个话,还有想走的,现在来找我签字。”

    下午陆续又来了四个,却始终不见符卿卿。温以宁直接找到她,“我要出去一趟,把字先签了。”

    符卿卿条件反射似的站起,碰倒了水杯笔筒,稀里哗啦好大声响。她慌乱且愧疚,憋了一天的话说得磕磕巴巴:“我不走的。”

    温以宁:“签字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符卿卿的声音提高了,周围人看过来。她自觉窘迫,眼珠往左往右,再回到温以宁身上时,生生给憋红了。

    静了两秒,就听温以宁说:“你走不走已经由不得你,现在,是我,不要你了。”

    到第二天,就剩一个打杂的临时工还留着。高明朗也不再丢活下来,温以宁成了闲人一枚,可公司的大小会议都让她参加,干巴巴地坐在那儿浑身尴尬。这就是高明朗的卑鄙之处,往人难堪的时候捅刀子,痛,却偏不让你出声儿。

    “听说了么,温以宁的工作归纳给文组长了,成她领导啦。我刚才还看见以宁抱着一大摞文件去复印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吧,这什么世道啊!论工作能力,文雅还不如以宁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还不是高总一句话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,她们那组也是应酬最少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知道,因为她自己不喜欢饭局。”

    “可这几天,文雅天天让温以宁去应酬陪客户,还是巨难搞定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短暂安静,其中一人感叹说:“其实她这几年吃了很多苦,一外地女孩儿,在上海立足不容易的。哎,她应该顺着点高总。”

    “顺了他的风流吗?”大家掩嘴偷笑。

    一个月来,同事们没少抱不平,但谁也不敢明里表态。怜悯也好、公道也罢,别人的故事终究只是够人消遣的谈资而已。感同身受这个词,在丛林法则的社会职场里,变得几近不可能。

    周五晚上在中山东路有饭局,陪的客户是东星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,新官上任精神得意,酒过三巡之后就有点人来疯。义千传媒明年的广告投放还得仰仗这位主任,高明朗和文雅当然是顺着哄着,这礼拜文雅让温以宁赴了四个局,是个正常人都得崩溃。今天喝的又是茅台,高明朗存了心没打算让她舒坦,温以宁胃里火在烧,借口去洗手间才能出来透会气。

    江连雪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,问她两周没回去了,什么时候回家。

    温以宁掐着太阳穴,在窗边吹风醒神,“再看吧,最近忙。”

    听出了女儿声音不太对劲,江连雪问:“工作顺利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太久没和女儿说上话,江连雪不免多念叨几句:“当初留在翻译院不是很好吗,轻轻松松,体体面面,哪里用得着现在这样辛苦!”

    温以宁提声打断:“您能不能不提这事。”

    江连雪来了气:“我提都不能提了?”

    “不辛苦,挺乐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乐意什么,你就是犟,是一根筋,是不听劝,事都过了多久了,你是不是还没放下?……我看你就没放下过。”

    温以宁安静下来,斜开的窗户缝钻进夜风,脸色一吹就白。母女俩有七八秒没说话,等江连雪想再开口时,电话挂断了。温以宁转过身,手机还举在耳畔,抬头就瞧见了柯礼。

    柯礼其实已经留意她有一会了,对上视线也挺自然,客气道:“以宁,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四年?还是五年?再久远,也没法儿装不认识。温以宁点点头,“柯秘书,您好。”

    这声工工整整的称呼,听得柯礼面带微笑。那时候她念大三还是大四,浓妆淡抹总相宜的一姑娘,眉目鲜亮得像是园里的春景。唐其琛一向情绪不形于色,对谁都亲疏有别,但常把温以宁带在身边,几次私人饭局也不避讳。

    柯礼看得出来,虽未明说,但老板对这姑娘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以宁那时最爱跟他开的玩笑,“柯礼!你辞职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柯礼也笑,“唐总不会放我走。”

    以宁说:“你辞了,我去他那儿应聘呀。”

    柯礼明知故问:“他秘书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。白天黑夜的那种,做得到么?”

    话里带笑,一眼望穿她心思,温以宁咳了两声就跑了,嘀咕说:“臭管家呢。”

    时过境迁,事过情变,眉目依稀,却早没了那时的和气。

    柯礼看着她,挺直接的一句话:“生疏了。”然后指了指左边客气道:“有空来坐坐。

    回到包间,傅西平嚷:“正好正好,来替我两把,下首歌是我的,我得唱。”

    柯礼拧了拧手腕,走过来,“行。”

    对面的安蓝侧过头,瞧了眼屏幕,“又是这首歌啊,西平你是不会唱别的吧。”

    唐其琛打出定乾坤的最后一张牌,头未抬,收了这把庄,瞄了眼数额,才微微靠后,姿态松了松。

    安蓝坐在沙发扶手边,挨着他很近,伏腰帮他数了数,“不错,西平的都赢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柯礼说:“他十有九输,不见怪。”

    唐其琛这才问他:“刚去哪儿了,这么久。”

    “碰见一个熟人。”柯礼拆了副新牌,说:“您也认识。”

    安蓝随口:“齐总吗?我来时碰见他了,还是他帮忙让我坐的专用电梯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柯礼洗好牌,切成两沓搁在桌中央,“是温小姐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平静自然,抬起头,撞上唐其琛也刚好抬起的眼睛,这双眼睛明明没什么情绪,但凝神注视的时候,让人莫名犯怵。

    “哪个温小姐?”安蓝绽着笑问。

    柯礼没回答,没敢答,刚才那一眼教他怯了胆量。安蓝笑起来时牙白如贝:“姓温啊,挺特别的姓,诶,其琛,你以前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也姓温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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