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26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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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您好我们是南城区公安局的, 请问您平时和您隔壁的那个李洪曦交往多吗?”

    “不多啊,但那小伙子挺有礼貌的……”“他老婆经常出差, 进进出出都他自己一人,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出我们楼。”“发生啥事啦?哎哎哎警察同志, 没什么大案子吧?”

    “你们公司李洪曦平时表现怎么样,好相处吗?”

    “挺好相处呀, 就很正常一人,还挺热心挺负责的。”“不太参加集体活动, 可能因为他家住得比较远, 聚餐回去不方便?”“偶尔有时候早退, 我知道他有几次早班是让人帮忙打卡的……哎呀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啦, 哎!你们可千万别说这是我说的啊!”

    “你们觉得他跟那种乱七八糟的宗教有关系吗?”

    “乱七八糟的宗教——你是说邪教?怎么可能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!”“这个是违法的吧,没有啦我们公司肯定不会有的啦!”“李经理就是独来独往了一点,同事之间交往还是很正常的,我们真的从来没有发现他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练什么气功啊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——你说我老公什么?”电话那头女声骤然拔高, 因为难以置信而几乎破音:“嫖|娼, 入室盗窃,涉嫌杀人?你们是骗子吧?!”

    蔡麟像个猴似的,半边屁股坐在步重华办公室桌角上, 无奈地扶着额角:“我这里是南城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, 再重复一遍:你老公李洪曦因为持刀入室伤害, 目前被羁押在我们公安局, 请您抽时间尽快回来一趟协助……”

    嘟嘟嘟——

    电话被挂断了,蔡麟满脸一言难尽地坐在那, 半晌把话筒反手一挂:“哎!”

    孟昭头也不抬:“别担心,她正在打电话联系她老公,然后她会打电话给咱们局值班室,再过会儿她就该打回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呼一声门被推开了,廖刚风风火火地探进头:“步队!”

    孟昭和蔡麟同时眼睛一亮,步重华从窗前回过头:“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搜查了李洪曦他家、他父母家、他公司办公室,半个月内以他或他老婆名义发出收到的所有快件——都一无所获,然后我们按你的吩咐去查了他家老宅。”廖刚径直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,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,才抹了把嘴说:“他老家宁河县离咱们这儿开车来回六个小时,老宅已经快被扒光了,里面除了四面墙壁什么都没有;同一个村的人说这家很久都没回来过了,但我们也没放弃,带着警犬里里外外掘地三尺,连房梁都上去看了,结果他妈的别说骷髅头盔、人骨法器,就连半个宣传邪教的小册子都愣没找到!”

    “——但是!”廖刚大概注意到孟昭蔡麟他们的表情,慌忙拍胸脯大声道:“我已经跟检察院的打过招呼了,待会下午我们就去李洪曦他家,天花板、四面墙、地板砖全扒了,我不信这孙子真的一点尾巴都揪不出来!”

    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,孟昭疲惫地用两根手指用力撑自己的眉心纹,连蔡麟都罕见地没有嘴欠,长长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摸排走访完全没用,众人口中的李洪曦几乎没有任何缺点,哪怕拿显微镜都找不出他跟任何乱七八糟邪教的丝毫联系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就揪不出他的尾巴怎么办?

    或者更可怕的——

    这个案子的侦破步骤,会不会已经走到绝路上了呢?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啊?她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?”“我苦命的女儿,我苦命的琳琳,是谁害死你的呀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突然一阵放声嚎哭从门缝中隐约传来,步重华眉头一拧,起身去开了门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一对年约四十来岁打扮乡土的中年男女在走廊上痛哭流涕,这时正值下午换班,人流量最大的时候,来回警察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,议论声夹杂着尖利大哭震得人耳朵发痛。内勤民警正手忙脚乱不断劝慰他俩,见步重华从办公室披衣而出,急忙迎上前:“步支队!”

    步重华打量着那对夫妻: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五零二被害人郜灵的父母,亲戚看到了认尸公告,嘉瑞县公安局刚派车把他俩送过来。” 民警一手挡着嘴小声说:“刚从楼上太平间下来,到这儿大概是忍不住了——劝都劝不走……”

    “带会客室,我待会就过去。”步重华沉声道:“别堵在值班室门口哭,我的人在里面补觉。”

    民警立刻答了声是,赶紧跑了回去。

    郜灵原名郜琳琳,嘉瑞县葛城山丰源村人,父亲名叫郜伟,母亲叫熊金枝,两人都是初中文化水平的农民,家里还有两个十三岁和十一岁的弟弟。一个多月前郜灵离家出走后就跟父母断了联系,直到南城分局综合刘俐和李洪曦两人的供词,让嘉瑞县公安局下属各派出所加大力度宣传认尸公告,才大海捞针似的捞到了她的原生家庭。

    “——她气性大,她气性太大!”郜伟坐在公安局会客室长桌后,抹着眼泪叨叨:“她看人家高中开学就跟我闹,要去上学,我说你念也念不出个清华北大来,还不如省钱供两个弟弟,但她就不干。我们家苦啊,要不是当年生了她是个丫头,哪能后来生男娃连牛都被那丧良心的牵走了,砖房都给人扒了?我们家苦啊……”

    孟昭木着脸问:“她离家出走前,有没有任何提及自己赚大钱、做大生意的念头?”

    熊金枝捂着脸呜呜哭,郜伟不假思索:“有,有!”

    满屋子人精神一振。

    “她说她要去打工!”郜伟认真地说:“我说你打工了也知道把钱寄回来,看别人家闺女都知道寄钱帮家里养弟弟,她就闹说我们吸她的血,要跟我们断绝关系!我说这有什么好断绝关系的,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的吗?还不是你亲弟弟了?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满屋子人低下头,刚才提起的精神劲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熊金枝哭哭啼啼道:“都、都是前世作的孽,都是孽啊!”

    郜伟通红着眼:“嗨呀!琳琳都死了,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!”

    “这个人,”孟昭将李洪曦的照片推到他俩面前:“你们见过吗?”

    熊金枝捂着脸嚎啕大哭,郜伟仔细瞅了好几眼,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:“不,不,没见过,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“郜琳琳平时有没有任何走得近的朋友,同学,或者是社会人士?”

    “……朋友,同学?”郜伟又抹了把眼泪,想了想之后摇摇头:“没有,这个真没有。她脾气古怪得很,主意大得很,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地,自己就跑了,嚷嚷着要去打工……”

    熊金枝陡然爆发出尖利的大哭:“我苦命的女儿啊!!——”

    坐在电脑后噼里啪啦做笔录的内勤小姑娘撇了撇嘴,一句几不可闻的“哭有屁用”刚要吐出来,突然被孟昭轻轻一碰胳膊,抬头正对上步重华严厉的目光,顿时一个激灵面无表情地坐正了。

    “安排一下就近住宿,方便随时接受公安询问。”步重华起身淡淡道:“散了吧。”

    会客室门打开,内勤小姑娘抱着电脑紧走几步出来,贴着孟昭的胳膊小声磨牙:“孟姐你说咱们队长是不是个冷无缺啊,这种吸血鬼父母,他刚才还客客气气地安慰他们?郜琳琳真可怜,她多想上学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!”孟昭把她一拉:“你懂什么,快把笔录打印出来吃你的饭去!”

    “我就看不上那样假惺惺的爹娘,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……哎呀!”

    内勤小姑娘刚拐过弯,整个人登时寒毛一悚——只见步重华赫然站在走廊另一边的解剖室门前,那双浅色的瞳孔毫无情绪,冷漠地瞥着她。

    小姑娘:“……”

    孟昭:“……”

    步重华走进解剖室,咔哒一声,在她俩面前反手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“哟,步队!”小桂法医站在解剖台前一回头:“整好——我刚把报告打出来,正要叫小吴给您送过去呢!”

    步重华边戴手套边嗯了声,头也不抬地问吴雩:“你不在值班室睡觉,跑这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吴雩望着解剖台上青紫发胀的尸体,习惯性想抬手摸摸鼻子,但手一抬又忍住了,含混道:“没睡着。”

    “吵醒了?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

    “半层楼都给惊动了,哪儿来那么大肺活量。”小桂法医把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递给步重华,向会客室方向扬了扬下巴:“怎么样啊这家人?”

    步重华没答言,鼻腔中轻轻一哂,突然看着尸检报告问:“死亡原因不是头部重创导致的颅骨骨折?”

    “对,事实上被害人的死亡过程还挺复杂的,你们看这里。”小桂法医欠身指着尸体颅脑与后颈交接那块:“创缘皮肤擦伤明显,说明致伤工具表面非常粗糙,结合创口内的细微泥土杂质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带血石块来看,应该就是那块石头没跑了。枕骨部位头皮下出血对应线性骨折,液化的脑组织带血性,同时鼻腔与口腔内也都发现了腐败血性液体——这一击是在她背对凶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发生的,因此还形成了对冲伤。”

    吴雩望着郜灵前额一块格外厉害的腐败:“就是这里?”

    “没错,额部皮肤损伤并形成血肿,说明这一击令她俯冲向前,摔跌在了地上。值得注意的是放射状骨折线没有互相交错、截断的迹象,说明她倒地之后凶手没有对颅脑进行重复打击;但这只是她死亡过程的第一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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