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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笼包店刚刚开门, 老板招呼她坐在椅子上等会, 还给了她一杯豆浆。
结账时林初本来想付豆浆的钱, 被老板拦下。
“不用这么客气，你上次给了我一整箱的啤酒，我给你一杯豆浆怎么了？”
林初努力弯了弯嘴角，朝他道谢，拎着早餐离开。
客厅里没人, 她将早餐放下，轻轻推开卧室门, 依旧没人。林初站在门口, 掌心贴着微凉的门把，好一会又去卫生间。
都没有人, 就像昨天一样。
她一步一步走到窗台, 小心翼翼探出脑袋。
没人。
石桌干干净净, 陈执没像昨天那样坐在上面。
林初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，确认陈执不在家。
六点不到……他去哪了……
林初靠着石桌，神智恍惚。一动不动保持了半个多小时, 她开始坐立不安。
她打陈执的电话, 但是没人接。一遍又一遍地打都没有人接。
夏日八点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热温，她从院子往屋里走。走到窗户那忽然停下, 一条本要跨过去的腿悬在半空。
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屋内。简单的沙发茶几，书桌鱼缸，盆栽饮水机，偌大的客厅静静放置着这几样东西……
林初跨进去站到客厅中央，仰着脖子凝视天花板，呼吸渐渐沉痛。
她又蹲到地上抱住脑袋。
他是去找李思巧她们了吧。
他是去找她们了……
他真的去了。
他说他会解决……
林初全身颤抖。
已经动手了吗？
已经杀死了？
她们现在已经死了？
林初霍地站起来，因为贫血视线眩晕，她跌跌撞撞奔向门口，眼前的世界翻转了几圈才正常。
她握上门把，转动半圈又停下。
她要去阻止，但是他肯定有计划，如果她去找他们扰乱他的计划怎么办？
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动手了……本来不会留下证据的，因为她的出现露出马脚，留下证据怎么办？
林初握着门把的手收紧又放开，放开又收紧，不知多久无力滑落。
所以她要在这里等他杀完人回来？
林初荒唐地摇头。
不该是这样的，就算她们要死怎么能是他来？
明明这是她的事。
林初滑坐到地上，眼圈通红。昨天他的话在耳畔回荡。
她没想过置身事外，但他更没想过要她参与其中。
还能怎么挽救……她联系不上他，她不能轻举妄动……这个点是不是在动手了……
林初扶着门板起来，她盯着那个门把，最后踩着拖鞋慢慢吞吞回到沙发。她缩在沙发的边上，视线没有焦距，不知过了多久，她看到桌面上的早餐。
小笼包里的汤汁早就凝在一起。
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问她明天来不来。第二天早上天气很好，他专门带她去吃灌汤小笼包……
林初烧开饮水机的水，去浴室拿了个盆，将热水倒进去，又将小笼包连着餐盒放进去，等到水变温了，她才将小笼包拿出来。
她拆开外面的塑料袋，又拆了一双筷子。小笼包隐约散出热气，她夹了一个塞到嘴里，汤汁溅出来，笔直地像支箭从桌子中央发射到桌子左上角。
林初机械地咀嚼，吞下后，抽张纸擦擦嘴巴，又慢吞吞地擦掉桌上的汤汁。
……
中午十一点，陈执没回来。
林初心乱如麻，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，身上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，已经将她的碎发打湿。
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？
……在，在处理尸体吗？
林初一下定住脚步，低着头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
真的不会留下证据吗？
到底是什么计划？
不利用秦勤，那还能利用谁杀了她们，不借刀杀人，他还有什么办法解决掉她们并且不会牵扯到自己？
一滴汗落进眼里，她闭上眼揉了揉，揉的眼睛更红。
他那么厉害，他肯定有办法，她要相信他。
他不会有事的。
他绝对不会有事。
林初不断地在心底默念这几句话，念到她确信他一定会成功脱身，但她心里的苦涩丝毫没有消失，反而无法抑制地扩散。
她觉得很不安，很难受。肚子里的内脏难受得好像放的都不是位置。
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他，他不会留下证据他不会有任何事，可她依然难受，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。
她躺到沙发上抱着自己，无助又无能。
直到门口传来一道动静，在无声的房间里清晰突兀，她立即坐起来，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门开了，门外的人走来，出现在她视野里。
他站在那里，是她熟悉的模样。
林初焦急地跳下沙发，鞋子也没穿奔向他，她扯着他的衣服上下看他，然后看到他破了皮残留着血迹的手背。
血。
她身子摇晃了一下，脑海里有什么被劈开，那部分彻底掉入无尽的黑暗。
同时，她冷静下来。
“确认没有留下证据吗？”
她仍旧攥着他的T恤，将它攥成了一个球，颤声说：“还需要不在场证明，我该怎么做？我还能做什么……我要做什么……”
陈执拧起眉毛，她的面容很憔悴，脸上看不见一点点血色。他用指腹抚了抚她的脸，触感异常的冷。
“我没动手。”他直接说。
林初根本不信，前后拉扯手里的衣服，无力说：“你别骗我，你别骗我，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……”
他扶稳她的身子，弓着腰对上她的眼睛，看到她眼里的脆弱，他胸口微窒，“我没找到李思巧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她经历了太多的折腾，身心交瘁。
陈执环过她的腰将她带去沙发，抚开她脸侧湿掉的发。她的皮肤太冷。
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，说：“李思巧不见了，我也没去找杜雯。所以什么都还没发生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？”
陈执目光染上复杂，“KTV出事了，我被那里的人缠住。手上的伤是打架留下的。”
顾树去戒毒把秦勤的事都告诉了警察，秦勤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，能跑的都跑了。
李思巧为了待在秦勤身边给了他不少钱让他投资，那些钱都被秦勤拿去搞毒品交易。
她大概跟秦勤一起跑了。
“所以，你还没有动手？”她忽然能呼吸了，像抓住了什么希望，激动地说：“你还没动手对吗？！”
“没。”陈执见她状态不对，劝她睡觉，“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？先睡觉。”
林初摇头，她刚刚喊了一下，再开口嗓子忽然很疼，“陈执，我后悔了，我们不要……”
他打断她的话，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，“不可能。”
“不是说了要相信我？”
他搂住她，下巴垫着她的肩膀，轻轻拍她的背。
那些照片还在李思巧手里，无论她走到哪，他都要找到她，解决掉这个隐患。
无论用什么办法，他都要处理掉她们那些垃圾。
林初嗓子一下疼得说不出话，便不断地摇头。
陈执按住她的脑袋，牵了下嘴角，“别摇了。”
他闭目，揉了几下她的发，“你只需要相信我。其他的我会解决。”
她缩起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，身子发冷，仍然在摇头。
……
林初一觉睡到了日落。
她刚睁开眼，陈执就递来一杯水。
“饿么？”他问。
林初一句话都没说，只是重新闭上眼，闭的很紧。
不要醒来，不要睁开眼。
太累了……
她真的没力气了。
这个世界一直伤害她，对她一点也不好，她不要面对它。
“林初？”陈执额头贴着她的，感受她的体温。
这一声很温柔，温柔得让林初鼻子发酸。
陈执，他们一直伤害我。
她缓慢地睁开眼，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心跳停了一下。
陈执对了下她的鼻尖，直起身子说：“带你出去走走。”
陈执骑着自行车带林初慢慢驶出小区，他没往她家走，好像没目的地，走到哪是哪。
她坐在后面脑袋贴着他的背，看风景倒退。
一个红绿灯，他停下问她：“想吃什么？”
林初不知道，没有说话，他没有再问，又到了一个路口，林初看到一串红红的糖葫芦。
旁边停着一辆自行车，小女孩坐在后座手里挥着一根没拆口的冰糖葫芦。
陈执回头看她时正好看到她的视线，“想吃？”
她摇了下头。
陈执：“想吃章鱼小丸子？”
她朝他看去。
两人再次来到那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。
陈执停好车子，拉着她往小吃街里面走。他们走进食物的味道里，身边的人不慌不忙走动，手里拿着不同的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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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，火，食，人。
刺刺啦啦，人间烟火。
林初左右看两边色泽鲜艳的美食，胳膊偶尔撞到路过人的胳膊，他们却没平时那么在意，依旧吃着美食跟身边人闲聊。
说话声，呼吸声，付钱声交织在一起，她挤在茫茫人海里，却不伦不类像幽灵。
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今天差点杀了人，如果知道，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？
林初只想吃章鱼小丸子。
于是他拉着她直奔章鱼小丸子的摊位。@无限好文，尽在晋江文学城
等待期间，她说：“一中的校园门口有家很好吃的章鱼小丸子……我有跟你说过吗？”
他没印象。
她也记不清了。
她应该跟他说过很多在一中的事，那是特别快乐的一段时光。
林初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章鱼小丸子，她一边吃一边踮脚喂他一个。两人并肩往前走，渐渐远离小吃街。
林初很快吃完小丸子，身体好像是多了一点力气。街边不少垃圾桶，她将盒子扔进去。
往前走了会，又听到二胡声。
林初侧头，看陈执将手伸进口袋摸索，鼻尖忽然发酸发涩。
他每次来这里都会用现金，所以找了很多零钱。
路过那个老人时，他扔了把零钱，中间夹着几个折成长条的纸币，而后继续往前走。
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还没落下，沙哑沧桑的声音摇摇晃晃飘来，听不清晰，但还是让两人回了头。
那个老人正望着他们的方向，他眼睛看不见，头歪得有些偏。
他张口，还没说出话先咳起来，他捂住嘴，有些着急，好不容易止住，颤颤巍巍说：“……这几年，谢谢您的照顾。”
老人杂乱的白发胡乱飘，努力说完整一句话，“我的儿子，要来，来接我回家了……所以以后，我就不会来了……就是想谢谢您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说：“祝您和您的爱人健康快乐。”
林初是被陈执拉走的，他什么话都没说，表情也没有变化，神色淡淡的像平常一样。
不知走到第几步，林初眼睛里落下一滴水。就像雷阵雨，一滴滴飞速落下，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球。
快要走到大路上时，她停了下来，捂住脸关不住眼泪的阀门。
陈执低头，眉心拢起，低问：“因为那个老人快死了？”
她扑进他怀里，大声哭出来，第一次哭得这么大声，撕心裂肺。被乌云闷了许久的天终于打雷-
林初相信陈执。
她相信他可以将那件事解决，不留下任何证据。
坏的人死去，而他们活着。
但是他们算什么？
坏人可以很坏，坏得无可救药，他们本来就在地狱，只会拖着干净的人下去。
该以什么姿态反抗，才不会被他们拖进地狱。
林初想不明白，但是做出了决定。
她不要杀人，他也不可以杀人。
杀的是好人？杀的是坏人？
杀人犯如果不在意这些，就可以安心地活下去。
但是她会在意，他也会在意。
无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，她和他的世界将永远改变。
在家等他的那几个小时，她活在水深火热里，如果真的杀了人，她未来的人生将会频繁陷入那种绝望的水深火热。她此后再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人生。
她更不希望他脏了手，未来的深夜反反复复想起这些事，觉得自己跟别人跟她不一样，然后彻底将自己归为淤泥里的人。
他们应该活在阳光下的。
他们本来就该走在阳光下，迎着清新的风，满身的轻松，干干净净。
林初开始说话，不停地说。
“以暴制暴是不行的。陈执你想想啊，如果我们杀了李思巧她们，她们的父母发疯了，杀了我怎么办？杀了你怎么办？然后我的爸爸姑姑发疯了，杀了她们的父母呢？”
“以暴制暴是没完没了的，就像我找你保护我，最后李思巧跑去找秦勤保护她一样，没完没了……”
“陈执，如果你杀了她们，我会死的，以不同的死法死了，我永远都不会过上正常的生活，更别说我想过的生活……偏偏还拉上了无辜的你。”
“陈执你是无辜的，你不应该遇到我的。”
“我那天不该下那个公交。”
陈执静静听她说这些。
她不知道，在看到那些照片的一刻，他就下定决心要杀了她们。
不止是要毁了那些照片，还因为她们不配活着。只要她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，对她就是一种伤害。
那天他在院子里想了一晚上，想各种各样的杀人方法。
他原来不想告诉她的，但以她的性格不说是不可能，他还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……
怎么能让她动手？
她才是最无辜的。
从头到尾她最无辜。
他的想法很坚定。
只是他没想到，他真的有些被她说服了。
她安静地流泪，对他说：“陈执，后面的路真的好长好长，我什么都看不见了，我很怕，我想有你陪着我。”
“我想去暄城上大学，我想去你跟我一起去暄城，我们可以在那里吃章鱼小丸子。”
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计划。
更不会有完美的杀人手法。
未来的某一年，某一天，某一刻，过去的某件事会被揭开。
那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老死了，也可能只是案发第二天。
他动摇了。
他想一直在她身边。
“陈执，我们告诉警察吧。”
陈执皱起眉，抵着额头别过脸没有回答。
林初下了决心要报警，她等陈执同意。
落日下的院子，她坐在石桌上头靠着他的肩膀，她又想睡觉了。
眼睛缓慢地睁开，又缓慢地合上，最后慢慢睡过去。
……
他们还没来得及找警察，警察却找上门了。
警察带走了陈执。
那是中午，他们刚吃完午饭，太阳很好，小区的路上人不多。
但消息很快被传开。
老人年轻人都在议论，好像整个小区的人都在议论。
“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。”
“你看看他整天那个混混样子，他那个头发，还每天带女生回家！”
“哎，以前挺好的孩子！”
“他爸爸才可怜，活着的时候可是大家都尊重的好警察，死了名声全被这个孽子毁了！”
他们管不住嘴，林初清楚，所以她管住自己的耳朵。
他们只知道警察带走了陈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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