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第 142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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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个白日,  鬼眼组组长办公室里,窗外光线强烈的仿佛要晃瞎人的眼睛,趴在纱窗上的蜻蜓翅膀缓慢颤动,就像被架在烤盘上刷好了油,  下一秒就要烤的焦黄。

    日光是最好的掩护,  谁也不会想到岑崤要对杜溟立不利。

    杜溟立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,  他知道该小心岑崤,  所以岑崤一进九区的大门,就被强制搜了身。

    结果当然是任何凶器都没有。

    杜溟立在谨慎的同时,又很自负于自己的判断,  他笃定岑崤背着岑家萧家两座大山,断然不敢在青天白日对他不利。

    所以他同意见岑崤一面。

    他当然不是为了嘲笑奚落岑崤,更不是要替黎容流几滴假惺惺的眼泪。

    只是他虽然是鬼眼组的组长,如果岑崤对黎容感情太深,  终其一生和他作对,  对他来说也是万分难办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以为,  他可以说服岑崤。

    只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情人罢了。

    时间是最好的良药,  现在才过了半年,岑崤或许还放不下,  但两年三年呢,  五年十年呢,或许他连黎容长什么样子都会忘了。

    这不是杜溟立夸大其词,这是他基于人性的判断,常识的判断。

    岁月总是会磨灭一些东西,身体也会不断自我调节,  直到让自己可以顺畅的运转下去。

    半年了,  总不至于像事情刚发生那样。

    况且刚发生的时候,  看见黎容的尸体,岑崤也没痛苦的殉情,说明这个人还是有理智在的。

    杜溟立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,拉开抽屉,瞥了一眼里面摆放的微型消音手|枪。

    哪怕岑崤来者不善他也不怕,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

    岑崤出现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,他甚至都没靠近杜溟立的办公桌,只是静静的望着杜溟立的脸,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    杜溟立审视了岑崤良久,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出半点攻击性。

    杜溟立踌躇了一下,将手从抽屉上移开,然后冲跟进来的耿安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耿安担忧的看了杜溟立一眼,但看杜溟立很有信心的模样,也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他朝杜溟立轻轻点了点头,缓慢退出去之前,还戒备的盯着岑崤的后背。

    不知该怎么形容,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,这种预感源自于多年在培训机构看过的形形色色的学生和家长。

    他见过的人远比杜溟立要多得多,有时候表面的平静并不是真正的平静。

    耿安一离开,玻璃大门便虚掩起来。

    杜溟立轻叹一口气,靠坐在椅子上,玻璃窗外的光线斜着打进来,只能照到他半边身子。

    他一半身子沐浴在阳光里,一半身子藏匿在阴影下,那道分明的界限偏巧切开他两只眼睛,一阴一阳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岑崤听杜溟立开口,眼皮终于动了一下,他还是站在原地,声音很沉:“那条信息是你发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黎容出事之后一个小时,岑崤才收到消息。

    他从不可置信,到眩晕,再到浑身冰冷以及无法思考,经历了他今生最痛苦的十二秒。

    然后他听见助手从深渊之外飘来的空洞的声音——

    “是自杀,他们说是自杀。”

    自杀?

    岑崤循着这个声音,不知过了多久才清楚的理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。

    他只觉得双耳嗡鸣,嗓子眼里一阵腥甜,他眼前一黑,晃了两下,被助手紧紧扶住。

    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,他得去现场,这个世界上在乎黎容的人只剩他了,他不去,黎容就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事实上,哪怕他不去,警察也会找过来。

    之所以断定黎容是自杀,源自黎容手机里的一条短信。

    那条短信是在黎容出事前发出的,在进入危险药品室之后。

    收件人是岑崤。

    岑崤后知后觉的翻看自己的手机,才发现不知怎的,那条短信被手机自动分类到广告信息里,并没有提示他。

    那条短信只有七个字,看起来很平静,很坚决,却又带着残酷的温柔和不可言说的蛊惑。

    ——我走了,你一起吗?

    岑崤看到这句话,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。

    你一起吗

    他难道以为他不敢吗?

    他反复盯着这句话,好像真的被吸进了那股危险的漩涡。

    死了也好,至少一切都安静了,不用再劳神费力,不用再彼此折磨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骤然熄灭,仿佛一击重锤,将他砸醒。

    他的理智迅速回笼,拼命将他拉出诱人的漩涡。

    虽然这个梦很美,但他必须清醒的面对现实。

    他对黎容爱入骨髓,不知该如何是好,可黎容并不爱他。

    黎容哪怕死,也不会带上他一起。

    那么高傲的一个人,怎么会在死前的最后一秒不忍孤单祈求垂怜呢?

    除非,这个短信并不是黎容发出的。

    警察却只能根据这一条线索展开调查。

    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成就不俗的天之骄子,黎容自杀简直是天妒英才。

    那么让这个英才不堪重负决定去死的,一定是无法解决的重担。

    岑崤和黎容的相知相识被挖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其实岑崤根本没想隐瞒,曾经他为了保护黎容,不让黎容卷进蓝枢和红娑利益斗争的漩涡,从不承认自己对黎容的感情。

    但现在黎容已经离开,他没有隐瞒的必要了。

    警方从黎容的就诊记录,师友口述,走访询问分析得出,黎容在父母出事后,始终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,日积月累,他的精神早已经不堪重负,而岑崤的出现,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他在抑郁的困扰下,走向了极端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合情合理无懈可击,除了那个短信。

    岑崤甚至想欺骗自己,那条短信就是黎容发给他的,他想和他一起走。

    可惜黎容不会。

    那么发这条短信的人,分明知道他对黎容的感情。

    那人担心他成为威胁,想让他背负愧疚,跟黎容一起死。

    查到九区只是时间问题,毕竟他能通过简复调动蓝枢一区的所有资源。

    所以岑崤就来了。

    杜溟立并没否认,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:“看来你还是没有爱他爱到可以跟他一起死。”

    他根据自己收集到的情报,认为岑崤是能做出这种事的。

    不过岑崤没这么做也好,说明岑崤足够冷静。

    杜溟立看向岑崤,他其实很想微笑,因为这是他最熟悉的表情了,但他现在并不想刺激岑崤,所以只是温和道:“这件事不是我做的,短信不是我亲手发的,相关技术也在国外,就是追查下来,也查不到我头上。”

    他说的是事实,在鬼眼组多年,他当然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清清白白。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原因。”岑崤并没有被杜溟立的自信激怒,他的语气依旧很平淡,仿佛黎容被害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杜溟立双手撑在桌面上,站起身来,一下子,他的上半身全部隐在了阴影中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说,我是为了大局呢?”

    杜溟立的表情很无奈,但对于自己给出的答案,他没有一丝愧疚。

    他就那么理直气壮的站在阳光的阴影里,发黑的皮肤上带着这个年纪难得出现的油脂。

    他说的确实是实话,他与黎容无冤无仇。

    岑崤扯唇笑了笑,只是笑是无声的,他的表情还算轻松自如:“韩江告诉过你什么?”

    杜溟立缓缓摇头,手指在光滑干净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拂过:“你想错了,我和韩江不是一种人,韩江只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做事,而我是为了大局,只不过我们恰巧在同一件事上有了相同的态度,让你以为我继承了他的意志。”

    岑崤脸上的笑寡淡起来,声音也不由得放大,他沉声质问:“你为的是谁的大局?”

    杜溟立绷起脸,双臂发力,骨节发白,义正辞严道:“当然是社会的大局,大多数人的大局!岑崤,或许我应该叫一声副会长,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和你们这种纨绔子弟不一样,我杜溟立进入九区,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,为的不是我自己,而是整个社会!”

    岑崤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理直气壮的价值了。

    他用食指轻轻按揉着虎口的枪茧,眸色是一滩死寂的黑。

    “你杀黎容是为了整个社会,那黎容研究gt201又是为了谁!”

    杜溟立猛地一拍桌子,咬着牙,脸上的肌肉抽搐着:“他错就错在不该参与gt201,是江维德玩火自焚,你要怪就怪江维德自不量力,害死了你的情人!”

    岑崤的眸色越发冰冷,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,杜溟立下意识扣住了抽屉。

    岑崤幽幽道:“所以当年黎容父母的死另有隐情。”

    杜溟立一梗脖子,扣住抽屉的扶手,只需要一秒,他就可以把抽屉拉开将手|枪拿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,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,成为鬼眼组的组长,你自然会知道,然后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岑崤嗤笑一声,目光微微下移,在杜溟立紧张的握紧的右手上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杜溟立讲了那个电车的故事,他相信聪明如岑崤,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他没有私心,只是黎容必须要死。

    岑崤突然转向明亮的落地窗,他情绪不明的看向浓郁明媚的天色,看向晴朗湛蓝的天空。

    可惜这样的天色,黎容已经看不到了。

    他淡淡道:“黎家出事的时候你还在金融公司,所以你没有参与陷害黎容父母。”

    他在分析,也在陈述事实。

    杜溟立并没有参与当年的作恶,如今却选择跟幕后黑手站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陷害?”杜溟立摇了摇头,看向岑崤的眼神中带了些嘲讽,“你打算为黎清立和顾浓报仇吗?你以为他们的仇人是谁,是具体的没有被你查出来的某个人吗?不是,凶手是民意啊,是散落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,平庸,愚昧,一拥而上的民意啊!是被蒙蔽的,煽动的,无法独立思考的活生生的人啊!真正杀死黎清立和顾浓的是他们,是黎清立顾浓热爱,眷恋,想要救助的他们!你又能怎么办呢,把他们都杀掉吗?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鄙陋,罪恶,阴暗吗?你想要的报仇是完全没有意义的,黎容也是,难道天下人的一时疏忽,要为你渺小的个人赎罪吗!”

    岑崤摩擦着枪茧的动作停住了,他按了下手指,骨节发出咔吧的闷响。

    杜溟立笑了起来:“可我和黎清立不一样,我可以为了大局付出一切,却不期待得到任何回报,因为我了解人性,我只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手腕一用力,突然拉开抽屉,快速抽出了静音手|枪,一抬手,对准了岑崤的心口。

    杜溟立慢条斯理道:“但我知道,你没办法替黎清立顾浓报仇,却会替黎容报仇,你早晚会杀我的。”

    岑崤盯着那枚对准自己的银色手|枪,脸上没有一丝慌张,他甚至顶着枪口,又向前走了两步。

    此刻他与杜溟立的距离,几乎只隔着一张办公桌了。

    岑崤甚至能看清杜溟立粗大的毛孔正微微渗出细汗,和他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而皱缩的瞳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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