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第五十五章(1/2)
落雨的声音会让他注意力分散, 也会让他想起自己过于狼狈的那个过去。
那是被名为“淡岛世理”的女子所捡回去的第二日清早，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，乌云丝毫没有散去的意向。
白发少年全身裹满了绷带, 除了左手, 四肢都打上了石膏。他静静地坐在病床上，侧头，用翠绿的眼眸看向窗上雨滴顺着玻璃落下来的轨道。
他太过安静，安静到像早已死去一样沉默。除了胸膛隐约地起伏, 还有鼻尖的气息, 除此之外毫无任何的生命迹象。
站在病房门口的淡岛世理在心里叹了口气, 抱着登记表走了进来，坐在了他病床旁的椅子上。
淡岛世理摁下了圆珠笔笔尖, 问道:“名字？”
白发少年:“……”
他不说话。
淡岛世理:“涩泽千秋是吧……好了下一个, 年龄？”
白发少年:“……”
白发少年:“我不姓涩泽。”
淡岛世理:“…16岁, 记好了。那么你出现在c区的原因是？”
白发少年:“……我不姓涩泽。”
“——可以是千秋, 但不姓涩泽。”
他又一次郑重地重复道:“不姓涩泽。”
不姓涩泽，那你要姓什么？跟着她也姓淡岛吗？
淡岛世理沉默片刻，刚要开口说话, 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拍了拍。
转头看去, 是一个有着墨蓝色头发的高大男子。他略显清瘦的颀长身材，脸上的细框眼镜透出优雅知性的氛围。哪怕此刻他唇角上扬着弧度, 但当对上他的瞳孔的时候, 却依然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战栗感。
这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, “scepter 4”之首——宗像礼司。
——他很危险。
少年的直觉告诉他。
他知道他。撇去表面上什么“第四分室室长”的身份, 宗像礼司在异能界更赫赫有名的称呼——“青之王”。
统领着青色异能力氏族“scepter 4”的异能王者, 代表着“秩序”的青王, 宗像礼司！
“室长！”
见上司进来, 淡岛世理迅速站起身子，准备将座位让给室长。但宗像礼司只是摁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，自己则勾起淡淡的微笑，看向床上的白发少年:
“初次见面。涩泽家大名鼎鼎的「四季之时」，千秋先生。我是scepter4的负责人，宗像礼司。”
宗像礼司:“冒昧请问，你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？若有荣幸，可否让我们scepter4为此负责此事，解决问题。”
在听到“千秋先生”这四个字的时候，白发少年身体一顿，转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男人。
白发少年:“……”
白发少年:“我没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宗像礼司依然微笑着看着他。
白发少年沉默。
安静半晌，他看着自己被打了石膏的腿缓缓开口道:“…我是一个被家族抛弃了的人。”
“感谢你们救了我。但我本身就是将死之人，为了不给你们增添麻烦，就请让我先行离开吧。”
说着，他用力试图挪动自己满是石膏的腿，准备蹒跚着下床。看得淡岛世理欲言又止，准备上前阻止，却在自家室长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后，缓缓收回了动作。
没有出手阻止，身穿青色制服的宗像礼司看了白发少年一眼，依然是慢条斯理地说:“双脚脚筋被挑断、小腿骨粉碎性骨折、右臂骨碎裂，同时还有多处内脏出血……能活下来，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。”
“请问先生，现在你是准备爬着离开吗？”
白发少年的动作一顿:
“……”
“…我可以留下……？”
凌晨三点二十。
负层船舱附近，某靠近海面的舱门。
原先被关在笼子内的“货物”们早已被放了出来，瑟瑟发抖地站在舱门口排着队，等待着挨个登上救生船。
这些救生船与中央货舱所安排的救生船形状、外貌、型号都不同。最明显的，就是救生船纯白的外表，以及船上飘荡着的那个印着复杂四角水晶图案的旗帜。
——这是来自「纯白」的救生船。
玉山菊理安排好最后一艘飘着「纯白」旗子的救生船出发，心里长舒一口气:“淡岛先生，所有刚才留下来的人都已经送走了。还剩下最后一辆水上摩托，您……”
您什么时候也跟着一起离开这里？
她转头，看见那个年纪轻轻的白色青年手里把玩着那张青色的舞会面具，静静地站在舱门口，看着海面上的海波汹涌，与天那边的乌云滚滚。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他依然穿着那身参加拍卖会时的白色西装。雪白的发、雪白的睫毛，除却眼皮半垂微遮的翠绿色眼眸，整个人全身上下找不出除白以外其他任何色彩。
私下里的时候，他的表情与平时在与他同行的黑发男人身旁时的表情不同，总是慵懒的、淡淡的、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。但在与他对话的时候，言语婉转地却又让人如沐春风，忍不住向他接近、交好。
玉山菊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万千。
谁能像到，这样的一个年轻人，居然是神秘组织「纯白」的大人物呢？
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庭，什么样的生长环境，才能培养出有这样气度的大人物啊！
儿子早已坐着救生船先行离开了。如果不是「纯白」，自己和儿子又怎么能活到现在。
“「以剑制剑，吾等大义毫无阴霾」么……”
看着手中的青色面具，白发青年突然呢喃出声。
玉山菊理一怔:“淡岛先生，这是……？”
“——没什么，在记起一些没意义的过往的同时，想起的某位统治者古板老套的统治理念罢了。”
口袋中的绯红之心在隐隐发烫，让他最近总是会想起很多往事。
将面具戴回脸上，淡岛千秋侧目，问:“辛苦了。货舱里已经确认没有剩下的人了吗？”
玉山菊理:“是，除了刚才在慌乱之中自己出笼逃跑的人，其余留在笼内的、愿意跟我们走的，已经全部解救完毕。”
解救“货物们”，这是淡岛千秋与夏岛津治早就预谋好的计划。
早在第二夜的时候，淡岛千秋便派遣不情不愿的夏岛津治前往救生舱，连夜使用救生船往返附近的陆地，与真白教会本部取得联系，获取救援。
这些纯白色的救生船，就是森医生的手笔。
当然，除了救走落难的人们，救生船还有另外的用处——截走物资。
组织专门派人来和龟川对接的交易，其物资内容必然是不可小视。现在船都要翻了，船上的人能不能救都说不定，又有谁有闲功夫来救这□□易货品呢？
交易的物品还有船上的金银珠宝，纯白就毫不客气的全部收下了。
从船长室和夏岛津治分开后，暴风雨便开始下。
雨天让淡岛千秋格外烦躁，就连半空中的弹幕，都不想理会。
【哈哈哈哈哈真的有够爽啊！整整那么大一个物资室，东西全都被我们抢走啦！】
【笑死，怎么能叫抢呢？没有主播和纯白，那些好东西只能沉进海底，还不如让主播拿走呢！】
【森医生这次恐怕要笑开花了吧！这么多东西，教会一段时间的运营资金都不愁了！】
海浪依然在翻滚着。远处的乌云更密了些，暴风雨持续下着。相比起打雷的刚才，天气虽然好了一点，但依然十分恶劣。
这样的天气里，本就倾斜着要被卷进漩涡的船，又能支撑多久呢？
张了张嘴，玉山菊理忍不住说:“先生，您也快坐水上摩托走吧！中央船舱那边的救援工作繁忙，不一定能排得上号。再过一会儿，船翻了，就更走不了了！”
淡岛千秋沉吟片刻，说:“……不必。我还有事，不能离开这里。”
“玉山女士，你先离开吧。感谢你今日对纯白的帮助，回到岸上后，会有我们的人接济你的。”
说完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玉山菊理心情复杂，只能目送他离开这舱门。
凌晨三点二十五。
负层船舱。
这里是漏水最严重的区域，几个刚刚逃出笼子的“货物”们，刚刚获得自由没几秒，便惊恐地被迫卷入了这不知从哪漏进来的水流漩涡里，挣扎着想往岸上爬。
“请来这边！抓住我的手！”
苏格兰站在岸边，用力压低身体向前伸手，吃力地挨个将他们拉到自己这边。
行动间，伤口再次被撕扯到。他皱眉，感觉到胸口处一片粘腻，应该是伤口渗血了。
“咳咳咳、咳咳……谢谢你，先生。”
被救上来的几人中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呛着水道谢着。
苏格兰一脸错愕:“月子小姐？！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穿白裙子的女孩，正是本次的护送目标，议员家的女儿半山月子。但她不应该安全地待在中央船舱，等待着被救生船送走吗？
半山月子抹了一把自己满是水珠的脸，艰难地说:“……抱歉，这位先生。你应该是那位救我的黑皮先生的同伴吧？”
“晚上在经历了见崎先生的时候，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不着觉，总想着自己能不能为这些和我一样的人做点什么……于是我就自己偷偷跑下来了。”
她偷偷拿了钥匙，给“货物”们开了门，又带着他们逃出货舱。谁知道，会刚好遇见暴风雨雷击，船舱正好漏水！
苏格兰叹气:“善良是好事，但小姐你可真是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，不远处就爆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响声！距离这里极近的一处房间爆炸，浓滚滚的烟雾极速地漫延开来。众人一阵干咳。
负层船舱附近的监控电子设施众多，并且都是独立电源，一定是水渗进了电器，才引发的这爆炸！
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！
来不及解释更多，苏格兰忍着伤口的疼痛，咬牙拉起地上的另一个正呛着水的人:“大家跟着我来！我们先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！”
电梯在这个时候早已不能使用。一行人互相扶持着，急速地在船舱之间的楼梯上奔跑着。
跑过一层又一层，最终到达了甲板之上的某个房间，众人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。
苏格兰喘着气，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，头脑飞速运转，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中央船舱那里肯定没有能够让这些“货品”们搭载的救生船！不如说，那边想要救走所有的宾客都够呛得很，又怎么能顾及得上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人的“货”呢？
贸然带着这群人直接去中央船舱，必然不是个聪明的办法，还需要再想想别的方法！
他转身扫视着整个房间，数着这里还剩下多少人需要救援。但目光转到一堆箱子的时候，却乍然愣住了。
那堆箱子早就被人翻的空空如也，里面什么都不剩了。但箱子的表面，依稀能看出印了“编号61739”的痕迹。这痕迹苏格兰再清楚不过——这是组织本次要他们来交易的重要物资！
物资，全都被人趁乱带走了？！
是谁带走的？？？
“轰隆——”
又一道闪电划过，不知击中了船舱的哪个地方，发出了一声爆炸一样的巨响。
本就在海浪中摇晃不稳的船只，在此刻晃得更明显了！地板整个像右/倾斜，房间里的人发出不断的尖叫。
船在不断的倾斜！
时间来不及了，没空再去想其他的办法了！
苏格兰从腰间迅速掏出一个备用通讯器交给半山月子。这个通讯器是短途独立信号的通讯器，在现在的船上还可以使用。
除了这个，船上的其他通讯设施理论上讲都没有了信号。
苏格兰:“月子小姐，请你带着大家一起去中央船舱等待救援！如果看见昨天和我同行的白头发的人，就告诉他请他接应你们！保护好自己，快点离开这里！”
半山月子接过通讯器，咬了咬嘴唇后重重点头:“那你呢？先生，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碰”！
又是船上不知哪里爆炸的声音！
通讯器的显示界面一闪，勉强恢复了正常。在这个情况下，必须去看看信号塔那边怎么样，能不能修好！只要能成功发送出去求救信息，那就还有一丝希望！
苏格兰拿起腰间的通讯器，迅速拨动起波本的号码，对她说:“我去甲板另一边的信号塔看看！”
凌晨三点三十。
驾驶室内。
被绑着的见崎先生，早在这巨轮的来回晃动中晕了过去。
夏岛津治鼓着脸，额头顶着一个红肿的大包，不情不愿地站在船舵前开着船。波本站在他的身侧，正仔细翻阅着地图册，寻找将船避开前方“龙之巢穴”的航道。
警察与小偷、侦探与怪盗，此刻正共同合作着。
侦探先生可真是的！不就开了个小小的“带船自/杀”的玩笑嘛，至于那么认真地弹他脑瓜崩，还加说教吗？夏岛津治忿忿地想。
古板、固执、讨厌鬼！讨厌的侦探先生！
一旁，正在被人心里腹诽着的波本却精神高度紧张。他迅速地翻阅着地图册，额头渗出汗水，但地图上除了一个模糊的标着“龙之巢穴”的圈圈，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有参考价值的资料。
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，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的梅勒斯在驾驶室的船员都逃走之际，早就接手了船舵。目前巨轮正在他的操控下，尽可能平稳地沿着“龙之巢穴”的边缘行驶！
虽然船身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卷入进了漩涡一些，但比起自暴自弃、整只船都陷入漩涡里，这已经是最好不过的情况了！
勉强松了一口气，波本便将巨轮的驾驶权交给了梅勒斯，自己则做起副手，努力考虑起其他的求生办法。
——他信任着梅勒斯！作为公安警察的他，令人匪夷所思地信任着这个年轻的怪盗。
与此同时，腰间的通讯器响了起来，苏格兰的声音匆忙响起:“这里是苏格兰。刚才检查到船体负层船舱的右侧漏水，底层爆炸，负层设施基本已被破坏！”
“信号塔的损失严重，目前正在紧急抢修，约两分钟后会有一次信号连接，请注意！”
两分钟后会有一次信号连接？
这可真是个好消息！
波本猛地转头，呼唤道:“梅勒斯！”
“听见了听见了！”
夏岛津治嘟囔着，抬手扳动了操作台上的几个按键:“两分钟后是吧？已经在自动传播信号，就等着信号塔捕捉链接了。”
波本走到操作台前，飞快地敲击着操作台上的按键，调整着船身的状态。同时，迅速地输入了几个自己知道的公安救援暗号，隐密地向警察厅传递信号。
等待信号的这两分钟过得极快，但又显得是那么漫长。两分钟过后，信号如约而至。看着屏幕上显示的“已成功发送”提示，波本松了一口气。
他转头，却发现梅勒斯抬起一只手冲着他。黑发鸢眼的少年歪了歪头，冲他笑:“不击个掌吗？”
——这都什么时候了，还击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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