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第07章 败犬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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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青霄等人的剑法都是军中的招式。

    三名凶徒投鼠忌器,互相对视一眼,腾身翻墙逃遁。

    风停,积水里倒映着枯枝树影。

    虞灵犀屏息向前,隔着帷帽垂纱打量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,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“他死了吗?”

    青霄回剑入鞘,走过去将躺在血水里的黑衣少年翻身过来。

    对上少年幽沉的视线,青霄蓦地一松手,没由来心惊。

    这个少年,有着野兽一样危险的眼神。

    但仅是一瞬,那种寒入骨髓的危机感消失了,面前的少年虚弱得好像随时会死去。

    青霄收敛那一瞬的诧异,起身禀告:“回小姐,他还活着。”

    虞灵犀微微吐气,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别的什么。

    少年仰躺在地上,头朝着虞灵犀的方向微微侧着,胸口一片鲜血浸染的暗色。

    虞灵犀想起此番目的,捏着马鞭的手动了动。

    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子,此时也不过像条败犬,半死不活地躺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这时候动手,他连翻身躲避的力气都没有……

    可不知道为何,手里的鞭子如有千钧沉重,怎么也抬不起来。

    宁殷的眼睛像是岑寂的黑潭,倒映着虞灵犀窈窕清丽的身姿,一眨不眨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虞灵犀难以形容他的眼神,漆黑岑寂,却暗流涌动。

    那双眼漩涡般吸食着她的情绪。

    前世种种走马灯似的掠过,委屈的,伤怀的,愤怒的……

    风无声穿过,攥着马鞭的手紧了紧,终是无力垂下。

    虞灵犀忽而涌上一股疲惫,抿了抿唇:“青霄,我们走。”

    青霄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少年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终是什么也没问,领着其他四个侍卫跟上主子略显仓促的步伐。

    虞灵犀没有回头,不曾发现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正紧紧盯着她离去的方向,撑着身子一点点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摇摇晃晃靠着坊墙,他垂眸,收起了袖中已出鞘的锋利短刃。

    枯树上停留的寒鸦似乎察觉到了杀气,振翅四下惊飞。

    方才只要那个女人敢流露出一点歹意,他手里的短刃便会刺穿她那纤细美丽的颈项。

    可她没有。

    很奇怪,连续两次遇见她,她眼里的情绪都很复杂,像是害怕,又像是愤怒。

    明明不喜欢他,却又要救他。

    真有意思,那女人身上有太多未知的谜团。

    思及此,宁殷淡然拭去唇角的血渍,扶着斑驳的坊墙,一步一步朝着那辆低调的马车追随而去。

    马车摇晃,摇散虞灵犀满腹心事。

    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,明明下定决心去揍人,却误打误撞变成了救人。

    一鼓作气再而衰,她就是那个“衰”。

    正恹恹想着,忽闻青霄叩了叩马车壁。

    “小姐,那少年一直在后头跟着我们。”

    虞灵犀立即起身,撩开车帘往后看去,果见宁殷一手捂着胸口伤处,一手扶着破败的坊墙,步履蹒跚地追着马车而行。

    虞灵犀不禁想起了年幼时随手投喂的一只小黑犬,也是这样恋恋不舍地跟了她半条街,赶也赶不走。

    马上就要进入欲界仙都的主街了,那里人来人往,总这样跟着也不像样。

    青霄开口:“小姐,可要属下……”

    直觉告诉虞灵犀,不该再和宁殷有任何牵扯。

    她狠下心,打断青霄的话:“让马跑快些,走。”

    马儿嘶鸣,街边的楼阁飞速倒退。

    宁殷的身影渐渐远去,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。

    直到他那抹执拗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,虞灵犀呼地一声,有种终于浮出水面透气的感觉。

    气势汹汹而去,颓然疲惫而归。

    回房后虞灵犀一句话不说,只将小马鞭往案几上一丢,面朝下砸入被褥中,一动不动躺着。

    懊恼,很是懊恼。

    她不肯承认自己心慈手软,只挫败地想:果然做恶人也是需要天分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冬至,飘了一夜的雪,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茫茫雪色中。

    慈恩寺月中的香火最灵,虞夫人本计划趁此时机去慈恩寺还愿,谁知临出门头疾犯了,吹不得风,正蹙眉忧虑着。

    先前她在慈恩寺许愿,乞求佛祖保佑“重病不醒”的丈夫和儿子早日康复。

    如今愿望实现,礼佛之事,便怠慢不得。

    “女儿替您去还愿吧。”虞灵犀服侍母亲喝了药,提议道。

    正好她也想去拜拜神佛,辟邪辟灾辟宁殷。

    “也可。瓜果香油都已让人备好了,等你兄长忙完回来,让他送你去慈恩寺。”

    虞夫人略微憔悴,可目光依旧温柔明亮,叮嘱女儿,“大雪之日,千万注意安全。”

    虞灵犀笑道:“女儿省得。”

    酉正,暮色四合,华灯初上。

    京城蜿蜒的灯火影映着雪色,美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虞府的马车驶入宽阔的永乐街,与另一辆宝顶华贵的马车交错而过。

    风撩起垂花布帘,虞灵犀瞥见错身的那辆马车,不由怔愣:那辆马车,她在欲界仙都的斗兽场前见过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虞焕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
    虞灵犀回神,心想大约只是巧合,便摇首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华贵马车拐了弯,永宁坊的夹道复行百余丈,停在一座僻静的别院前。

    马车一沉,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肥硕的锦衣男人,正是曾在斗兽场前出现过的西川郡王宁长瑞。

    宁长瑞常年浸淫酒色,又好厮杀,这座宅邸便是他买来豢养打奴和姬妾的地方,特地选了远离闹市的清幽之地。

    他满身酒意,手把文玩核桃,踩着奴仆跪伏的人凳落地。

    院中积雪无人清扫,宁长瑞险些跌跤,正欲发怒,却听见厅中传来阵阵悦耳的琴音。

    姬妾中只有一人能弹出这样琴音,那当真是个连骨头都酥软的女人。

    宁长瑞酱紫的脸上露出一丝淫-笑,迫不及待地挥退随从,气息浊重地推开门嚷嚷:

    “小娘们,几时不见就在这发-浪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吧唧”一声,刚跨进门的脚踩到一阵湿滑的黏腻。

    他笑容僵住,低头往脚下一看,顿时大骇。

    是血!好多血!

    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府中侍从的尸首,而他的娇娇爱妾就坐在那尸山血海中,小脸煞白,泪眼惊恐。

    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。

    一位黑衣少年交叠着长腿坐在太师椅上,一手撑着太阳穴,一手握着匕首往前抵了抵,抬眼道:“接着弹。”

    一声呜咽,琴音又断断续续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今天真是个听曲的好天气。”

    宁殷姿势不变,有着和斗兽场时截然不同的狠戾从容,望向面色铁青的西川郡王,勾唇笑道,“不是么,二堂兄?”

    宁长瑞的酒意一下醒了,将槽牙咬得咔嚓作响。

    “是你。”宁长瑞四下环顾一眼,确定少年是孤身一人闯他府邸,眼里的忌惮便化作轻蔑。

    再厉害也只是个带伤的臭小子,还能敌过他那十几个用人命养出来的打奴?

    “本想让你死在斗兽场,谁知你命这么硬,三番两次都逃了。”

    想到这,宁长瑞把玩着核桃,冷笑道:“逃了也罢,还敢来本王府上送死!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偏闯进来!”

    他一挥手,十名贴身打奴手持刀剑,将少年团团围住。

    琴弦铮地一声崩裂,琴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阴风席卷,别院的大门倏地关拢,掩盖了一地血色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慈恩寺前。

    有高僧燃灯诵经,千百盏油灯长明,灿若星海,有着白日无法企及的热闹。

    虞焕臣提着瓜果香油等物,将妹妹扶下车,调笑她:“赶紧求个姻缘,让菩萨赐我们岁岁一个如意郎君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凑到耳边:“最好,是姓薛。”

    原以为妹妹回像往常那般绯红了脸颊,可虞灵犀只是瞥了他一眼,淡然哼笑道:“还是先给兄长求个姻缘,最好是个知书达理的娇娇女郎。”

    被戳到痛处,虞焕臣闭嘴了。

    他十八岁时曾受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定下一门亲事。

    那姑娘出身书香世家,和虞灵犀一般年纪,是个文静秀美的姑娘。

    奈何虞焕臣素来偏爱豪爽的江湖女子,不爱娇滴滴、哭啼啼的大家闺秀,对这门亲事诸多不满。

    虞灵犀知道,前世兄长借着北征的借口逃避婚事,奈何一去不回,后来听闻那姑娘不愿毁约改嫁,一气之下绞了头发做姑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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