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第10章 宽衣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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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积雪压垮了后院的枯枝,咔嚓一声。

    攥着虞灵犀腕子的那只手掌心滚烫,热铁般钳制着她,强悍得不像是个重病瘦弱的少年。

    虞灵犀瞳仁里倒映着宁殷俊美狠戾的脸庞,仿若和前世重叠,有那么一刻,她以为他会毫不迟疑地捏碎自己的颈骨。

    但仅是一瞬,宁殷仿佛从本能的警觉中回神,眼里的凌寒涣散,紧绷的身形渐渐松懈。

    虞灵犀这才透过气来,挣扎道:“松手!”

    大概碰到了宁殷的伤处,他闷哼一声,翻身直挺挺地栽了下来,灼热的鼻息火燎似的喷在她耳边。

    太近了!

    虞灵犀心头一麻,忙将他的脑袋用力推开,起身整理微乱的头发和衣角。

    若是前世,虞灵犀定然不敢违逆他分毫,临死前踹他的那一脚造成了什么恶果,她至今不敢忘记。

    但如今可不是前世,任人宰割的是宁殷,而非她。

    虞灵犀扬起纤白的手掌,可一见宁殷烧得脸颊通红的模样,顿在半空的手终究没能落下。

    索性拉住被褥一抖,将宁殷那张可怜又可恶的脸兜头盖住,眼不见心不烦。

    “小姐,大夫来了。”胡桃的声音适时响起,打破僵局。

    炭盆哔啵作响,那小野猫吃饱喝足,寻了个暖和处蜷缩着睡去。

    老大夫把了半晌的脉,又掀开宁殷的衣襟查验伤处,眉头越皱越紧。

    虞灵犀也跟着蹙眉,问:“他如何?”

    “断了两根肋骨,断骨刺入肺腑,失血甚多,加之受寒挨冻,数症并发,这才引发高热。”

    老大夫捻着花白的胡须,摇首叹道,“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能撑到现在,已是奇迹。老夫先开几副方子,外敷内服并用,他若能熬过明晚,便算是捡回来一条命。”

    虞灵犀没想到宁殷的伤势这般严重。

    大概是前世的他太过疯癫强悍,毁天灭地无坚不摧,以至于虞灵犀忽略了他也是□□凡胎,会疼会死。

    若是没见着他年少时的惨状也就罢了,偏生又要让她见着。

    望着宁殷惨白的唇色,她的心沉甸甸往下坠去,落不到底。

    淡然的心第一次有了动容,虞灵犀给胡桃使了个眼色,低声道:“多烧两个炭盆供暖,再挑两个伶俐的小厮煎药服侍,还有……若他醒来,即刻来报。”

    胡桃疑惑主子为何对一个“乞儿”这般上心,但见虞灵犀面色肃然,只得领命下去安排,态度比昨夜认真了不少。

    待小屋内暖和起来,仆从给宁殷换了药,虞灵犀方安心离去。

    是夜,乌云蔽月。

    榻上躺着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常年处在暗杀和危机中锻炼出的强悍意志,使得他无论生病或是重伤都能保持超乎常人的警觉。

    他挺身坐起,垂首一看,黑暗中依稀能辨出胸口的绷带干净齐整,手腕脱臼红肿处也涂了消肿化瘀的药膏。

    看来,昨夜的冷风没有白吹。

    在他昏迷的这半天里,得到了非常细致

    的照顾,不用猜也知道出自谁的手笔。

    宁殷抬手,五指虚握,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手腕温软的触感。他隐约记得自己烧糊涂了,错将那女子当成了敌人,险些伤到她……

    还好未曾露出破绽。

    大将军府是最好的藏身之处,在这小姑娘身边比在欲界仙都方便得多,他必须想办法留下来。

    不过在此之前,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
    宁长瑞死了,宫里那人迟早会查到斗兽场,他必须赶在那之前,处理干净一切。

    想到此,宁殷眸中划过一抹暗色,撑着身子下榻,跨过地铺上熟睡的小厮,踏着一地月影朝后门行去。

    避开巡逻,翻墙落地,他的面色白得与积雪无异,“唔”地吐出一口暗色的淤血来。

    他仿若没有痛感般,淡定地拭去嘴角的殷红,抬指吹了个口哨。

    羽翼掠过疾风的声响,一只传信的灰隼掠过月光,稳稳落在了他的手臂。

    缼月西斜,京城沉睡在一片静谧中。

    渐渐的,浓烟自升平街方向升起,那一轮残月被火光映成了血一般的嫣红。

    虞灵犀在一片铜锣喧闹声中被吵醒。

    心中略微不详,她起身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胡桃匆匆披衣而来,着急道:“小姐,好像是欲界仙都起火了,好大的火!”

    心头一紧,虞灵犀道:“出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她披上斗篷下榻,走到廊下一瞧,只见漫天黑灰飘舞,升平街方向半片天空都是红的。

    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画面,只不过这次,她仍好端端呆在荣极一时的大将军府,而非姨父府邸清冷的后院。

    她扭转了命运中小小的一环,却终究未能抵消京城中应有的劫数。

    “今年连着两场大火,实在太骇人了。”

    胡桃唏嘘了一阵,劝道,“外头冷,小姐还是别看了,回去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烧焦的黑灰被风卷在半空中,落满了半座城池,那是万千繁华奢靡被摧毁的余烬。

    虞灵犀想到什么,低声道:“提灯,去后院。”

    正在酣睡的小厮听到推门声,揉了揉眼睛含混道:“谁啊?这么晚了……”

    见到门口伫立光影中的窈窕身形,他瞌睡虫瞬间飞去,忙骨碌起身道:“小姐,您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虞灵犀略过慌乱的小厮,走到宁殷榻前站定。

    她将纱灯搁在案几上,微弱的光打在宁殷英俊清隽的侧颜上,他双目紧闭的样子安静而脆弱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一直不曾醒来过吗?”虞灵犀问。

    小厮不敢说自己睡死了过去,忙不迭摇首:“没有没有,仆一直在房间内守着,不曾见他醒来。”

    反正没有听到什么动静,应该……不曾醒来过吧?小厮心想。

    虞灵犀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瞬的不祥之兆从何而来,迫不及待想要确认什么,反应过来时,人已经到了罩房。

    宁殷伤成这样,大概真是自己多想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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