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9. 是夜大雪 我何时看,它便何时满!……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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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满楼台,韦玄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,只余周满还立在楼头。

    有那么片刻,她疑心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。

    然而那枚深红的玉简,切切实实地摆在她面前,血痕纠缠着血痕,在简中流转不休。当她轻轻伸手,以指腹触碰到玉简,甚至将其攥在手心时,那种近乎血脉相连的轻颤,便传递到人心底。

    这里面,是她的血,混着另一人的血。

    可是,怎么会?

    在初时的迷惘过后,困惑便渐渐涌了上来,周满心底甚至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之感——

    心契就这样回到自己手中,剑骨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?

    如此毫无预兆,轻而易举!

    那她前世所受的种种苦楚,今生所做的种种谋算,都是为了什么?一个笑话吗!

    周满这样的人,所历艰险太多,被人算计太多,总难以相信别人,更不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的好运。是以此刻,她看着手中那枚玉简,非但觉得讽刺,甚至还生出了更深的怀疑。

    孔无禄就在立在边上,自是知道韦玄此刻万念俱灰,怕能对周满说完那几句话已是竭尽了全力,剩下的还需自己去交代。

    他心中伤悲,但怕端倪太过,只得强自忍耐,勉强平静上前:“周姑娘……”

    然而未等他话落,周满忽然笑了一声:“你们在同我开玩笑吗?”

    孔无禄一愕,全不知此话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这时方见周满转过头来,脸上竟无半分复得心契应有的喜色,只有一抹冷如坚冰的嘲讽:“我拿命出来,与你们作赌,你们却告诉我,这剑骨你们想取就取、想还便还?怎么,你们那位神都公子是突然暴毙身亡,再也用不上了吗?”

    孔无禄惊呆了。

    他先是没料到周满会是这般反应,后是不忿于她忽然如此口出恶言,一股愤怒陡地冲涌上来:“你怎能如此刻毒!我等真心归还心契,你!”

    周满却道:“真心?强借剑骨的时候,难道就是假意?我还要感恩戴德吗?”

    孔无禄胸膛起伏,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女修所说出来的话,一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,甚至为公子的选择感到不值——

    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!

    他抬起手来指着她,浑身发抖,末了却强迫自己攥回拳头,只道:“你信也好,不信也罢,反正心契已经送回你手里,我等自今日起便问心无愧!至于这心契为何没有当场毁去,你也不必多虑,此物是以上古禁法炼制,系着立契二人的命数,若贸然毁去怕也伤你心神,须烘炉虚火烧化方能无损。韦长老已遣人返回神都,待去王氏虚天殿造化炉中取得虚火,便即送于你手,绝不会使你有后顾之忧!”

    言罢,实是再难忍耐,气冲冲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周满立在原地,冷眼看着,却是满面漠然,纵楼头余晖斜照,也无法在她一身玄衣之上染出半分暖色。

    金不换已在若愚堂前等了许久,眼见周遭暮色渐浓,却仍不见周满出来,眉头于是越皱越紧。

    但就在他抬步要冒险进去找人时,那道熟悉的身影总算出现在视线尽头。

    他连忙迎上前:“周满!”

    周满抬起搭垂的眼帘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金不换颇为忌惮地向她身后的若愚堂看得一眼,只道:“怕你有事。你若再晚些出来,我们便要进去救人了。”

    我们?周满听得这字眼,已想到什么,调转视线朝着另一头看去,但见远处百宝楼方向赫然立着一道微胖的身影,正注视着他们这边,不是那位邱信使又是谁?

    想来是金不换明白她那一眼的意思,在她随孔无禄进了若愚堂后,便往百宝楼通知了消息。

    如今的望帝,怕不会坐视她被人取走剑骨。

    只是没想到,这一番谨慎安排,竟然成了多余。

    周满心底戾气一时滋长,心契重回,不仅没有使她感到半分庆幸,反而令她有一种被人蔑视的不快。

    前世借剑骨,围岱岳,屠戮她门众三千;

    今生还心契,当好人,白送她学宫机缘?

    这位神都公子,不仅活在传说中,不似真人,连其行事也令人捉摸不定,像个怪物。

    到底是有什么变化,导致了这两世的不同?

    “不会的,还没有完。既已开始,又岂是你们想结束,便能结束?”周满不会忘记王氏前世做过的事,也不会忘记后来张仪选了王杀,所谓神都圣主却披一张虚伪的皮囊!她回首,望着若愚堂那高高的门匾,只低低道,“我非要掀你出来不可……”

    金不换竟从这话中听出了一股决然的酷烈。

    周满却是收回视线转身,只问:“许久前托你帮我查王氏那位传说中的神都公子,不知这段时日来,有没有什么进展?”

    金不换心头突地悸了一下。

    这一刻他不知怎的想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,但观周满神情冰冷,终于还是归拢思绪,慢慢道:“自陈家那桩事起,便风波不断,许多事都不像以往了,并未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意料之中的答案,周满沉默。

    金不换续道:“倒是当初成方斋说的事,你还有印象吗?我派人装作路过的商队,去到村中。可没想到,你原先所住的村子里,一应屋舍,一切如旧,但里面空空如也,竟一个人也见不到了。既没有打斗痕迹,更没有血迹,就好像一夜间凭空消失了一样。”

    周满诧异:“什么?”

    金不换还记得成方斋回述此事时的诡谲,只道:“但他们在你家门前,确实发现了一行更浅的脚印,且左边脚印比右边更浅。”

    周满忽然感觉头开始痛。

    千头万绪交织在脑海,既有对心契剑骨的不解,对两世不同的狐疑,现在更添她旧日居所的诡事,不免使她有一种隐隐缠身于无隙大网之中的焦虑,加之伤势方复,竟觉太阳穴绷着,一阵阵眩晕袭来。

    金不换看出她有恙,立刻伸手去扶:“头疼?”

    周满却道:“还有上次春雨丹消息走漏,我们也尚不知背后是谁……”

    金不换皱眉:“暂时别想了,先回病梅馆。”

    他只道她之前施法制箭消耗太大,如今又不知在若愚堂发生了什么,心神不属,怕她伤势复发,想回去找泥菩萨给她再看看。

    可没想到,二人才刚回泥盘街,就瞧见王恕从医馆中出来。

    周满远远一望,忽然怔住。

    泥盘街陋街窄巷,屋檐低矮,暮色昏然便照在病梅馆阶前。此人一袭旧道衣,形容清癯,与往日并无不同。出门前口角含笑,同里面人交代了什么,方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可看着就是有什么变了。

    便好似雨后琼枝,蒙尘洗净,是药师琉璃,澄明剔透。

    王恕下得台阶,隔街望见他们,那原就挂着的三分笑意顿时化作七分,穿过熙攘的人群便朝他们走来:“正想去找你们。学宫那边来信,不久便开始筹备剑台春试,要我们回去一趟。”

    周满目光还落在他脸上,半晌没回神。

    金不换闻言,却是愕然,不由一摸鼻子,嘀咕起来:“回学宫?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事儿了……咱们告假三个月,等回去,怕不是要挨剑夫子一顿臭骂?”

    他们三个,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参剑堂左右门神和门外剑。

    王恕看他一眼,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,来信催他们回学宫的就是剑夫子。只是还未及开口,忽然就看见了他们身后的来的那人,不由一顿。

    周满与金不换注意到他视线所向,下意识便跟着调转目光,竟是百宝楼那位邱掌柜。

    此时他已来到他们面前,略一拱手:“搅扰了,方才看见周姑娘伤势痊愈,实在可喜可贺。”

    周满却一下想起某件事来:“是陛下要见我?”

    她没忘记,明月峡一役结束当晚,邱信使便说过,请她伤愈之后,去学宫面见望帝。

    邱掌柜见她猜着,点了点头:“若周姑娘今日得空的话。”

    周满自然有空,王恕与金不换本也要返回学宫,便与他们一道。

    她心知望帝必是要就那一封信上的细节询问自己,养伤这段时间以来,已经考虑过届时要怎么回答,途中便暂时抛开了王氏与心契的琐碎,将各种说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,倒是一副镇定自若模样。

    众人到剑关,过剑门,很快便看见了学宫。

    只是没料,才刚进学宫,上得回廊,就见前面学宫祭酒岑夫子面色凝重,朝这边走来,见得邱掌柜,先是要说话,但看见周满等人,脚步便是一停。

    邱掌柜一见,心中突然打了个突。

    周满等人轻易看出这是岑夫子有话要对邱掌柜说,却不好让他们听见,于是都停下脚步,不再往前走。

    邱掌柜则走上了前去。

    从周满他们这边,只能看见岑夫子低声对邱掌柜简短说了几句话,邱掌柜便道一声“什么”,而后下意识向着北面被夕落烧红的天空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过不一会儿,人便走了回来。

    邱掌柜脸上没了半点笑意,对周满道:“事有不巧,陛下今日恐怕不能见你。”

    周满向北面一望,竟问:“是凉州出事了吗?”

    邱掌柜瞳孔一缩,似乎在想她是如何猜到,但末了却是既没否认,也没承认:“总之要推后几日,烦劳周姑娘,邱某改日再来相请。”

    言毕,略一躬身,便与岑夫子一道,往学宫深处走去。

    三人留在廊下,目视他们走远。

    金不换一回学宫,便拿出了他那柄装样的洒金川扇,唉声叹气:“现在你不见陛下了,咱们三个刚回学宫,难道真要立刻去见剑夫子么?”

    周满蹙着眉头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金不换可不想刚回来就去受剑夫子折磨,左右看看,目光却是很自然地落在了远处那高高的剑壁之上,见得夜色已至,星月涌出,忽然道:“要不我们喝酒去吧?”

    周满王恕同时转头看他。

    金不换理不直气也壮:“犯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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