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7. 梓棺费鲍鱼 二更合一,霸王票加更。……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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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嬴小政难得给自己放了一日假,自然住回了原本的庄子中。

    伺候的人都不会进院子,屋内只有朱襄和嬴小政舅甥二人。

    嬴小政趴在软榻上,胸口垫了一个大大软软的棉花抱枕,抱枕前放着书本。

    朱襄坐在软榻一旁的椅子上,腰间门也有一个靠枕。

    他身前放着一个小火炉,小火炉上放着一个比炉口面积稍大的铜丝网。

    烧红的铜丝网中间门放着水壶,水壶周围放着从南秦进贡来的橘子。

    烤橘子的香味在屋内蔓延。

    朱襄拿起一个橘子,剥出橘子瓣往嬴小政嘴边一递,嬴小政张嘴接住。

    “想不想听?”朱襄微笑道。

    嬴小政将橘子瓣吞下,不悦道:“舅父,你一定在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听吗?”

    嬴小政磨牙:“听!”

    朱襄又递了一瓣橘子。

    嬴小政使劲咀嚼着软绵绵暖烘烘的橘子,咬牙切齿.

    朱襄笑了一声,道:“你应该听到过一个传说,人死之后还能转世成人,而转世后的人可能会记起前世,前世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人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闷声道:“也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过去。”

    朱襄点头,又递橘子。

    嬴小政不吃了,指着旁边的核桃。

    朱襄将橘子塞进自己嘴里,拿起钳子,给嬴小政夹核桃。

    “我的前世很特殊,来自两千多年以后。”朱襄道,“在我那个世界,秦始皇的舅父,大概是早早就死了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心头一痛,手一撑坐起来,转身正对着朱襄:“舅父……”

    朱襄递给嬴小政剥好的核桃仁。

    嬴小政接过核桃仁,没有送入嘴中。

    朱襄问道:“不吃?”

    嬴小政闷声道:“还吃什么吃?舅父你……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我继续讲故事?”

    嬴小政捏紧核桃仁,差点把核桃仁捏碎:“嗯。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两千年前的历史记载很少,后世人对先秦时代了解不多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沉声重复:“先秦时代……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毕竟秦始皇焚书坑儒,先秦典籍只在咸阳宫留有孤本,然后秦二世而亡,咸阳宫被项羽一把火烧了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眉头狠狠跳动:“焚书坑儒?我没……唉,原来还是这么做了。”

    朱襄没有细究嬴小政的话,道:“不过一些比较重要的事还是流传了下来,比如秦王绕柱,王负剑……”

    “舅父!”嬴小政眼睛瞪大,从软榻上跳下来,“谁记的?!”

    气死我了!不是秦朝的典籍都被烧光了,为什么这个不烧?是谁敢把这件事传到宫外!

    朱襄大笑:“你这次非要以一敌三,是不是因为记着‘王绕柱,王负剑’的仇?”

    嬴小政脸皮蠕动,然后垂脚坐在软榻上,手掌摊开,闷声吃手心碎掉的核桃仁。

    嘎吱嘎吱,嘎吱嘎吱。

    他后悔了。早知道听蔡伯父的话,让护卫把刺客抓了就是。不该非要自己动手,显得自己好像很在乎这件事似的。

    吃完核桃后,嬴小政道:“舅父不是要说秦二世而亡吗?为何顾左右言他?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我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情,做好准备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拍了拍手,故作洒脱道:“我做好了准备,不会把扶苏贬为庶人。”

    朱襄摇头:“继位的不是扶苏,是胡亥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再次从床上站起来,不敢置信道:“怎么可能?!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谁让你快五十了都不定太子,还死在南巡的路上?”

    嬴小政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下,胸口不断起伏。

    半晌,他才睁开赤红的双眼,声音嘶哑道:“矫诏。”

    朱襄抬头,看着嬴小政脸上浓厚的悲伤和痛苦。

    他猜到,嬴政大概是真的很宠爱胡亥这个幼子。

    接下来朱襄还未说,嬴小政通过朱襄“故事”的标题,就能猜到一些事。

    他像是向朱襄求证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“赵高是我最信任的心腹近臣之一,东巡南巡常将赵高带在身侧。舅父对赵高如此厌恶,大概赵高是主谋。”

    “胡亥年幼,又是矫诏上位,定会杀死扶苏。自灭满门……自灭满门……难道其他公子反对他,他与其他公子混战,导致那个叫项羽的攻入咸阳?项羽,当是楚国项燕之后。是楚国旧贵灭了秦吗?”

    “指鹿为马,难道是赵高在朝堂上弄权?”

    “黑化”的朱襄见到嬴小政的痛苦,心中烦躁消失,怜惜泛上心头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,道:“猜对了大部分。不过秦公子没有反对胡亥,秦皇的威严已经被你巩固。胡亥以你的名义赐死扶苏,然后杀了你三十多个子女。具体的我记不得了,我不是学历史的。据说你的子女都是惨死,有分尸的,有碾死的。被逼自杀的倒是运气好了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瞪大双眼,眼神空洞。

    半晌,他眨了眨眼:“何至于此?”

    幼子矫诏上位,他已经猜到胡亥一定会杀掉许多兄弟。

    但胡亥为何连没有任何威胁的姐妹都杀?为何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侮辱自己的兄弟姐妹?

    这已经不是政治斗争能解释了,也不是赵高弄权能推脱了。

    胡亥下这样的诏令,内心就是看兄弟姐妹惨死为乐。

    朱襄道:“这就是自灭满门了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颓然坐在床沿上,艰难开口:“这是自灭满门,那自毁长城嗯?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你死后不到一年,陈胜吴广起义……”

    嬴小政打断道:“起义?!”

    朱襄平静道:“是,起义。民不聊生,揭竿而起,是为起义。后世王朝,大多都是亡在庶民起义中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嘴唇翕动了几下,道:“舅父,请继续。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秦始皇在世时,赵高曾犯下足以身死的大罪。当时主审人是蒙毅,蒙毅秉公处理,但你宠爱赵高,免了他罪罚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深呼吸,双手握紧,双眼紧闭。

    朱襄道:“你焚书坑儒时,扶苏曾劝谏,被你训斥后外放至蒙恬处监修长城。所以后世也有人说,那时扶苏被远远放逐,已经失去了继承权,你本就属意胡亥继位……”

    嬴政睁开眼。

    他愤怒道:“长城离咸阳很近,又有驰道连接,回咸阳不过几日路程,何谈远远放逐?!朕将扶苏派往蒙恬处,是让他好好看看六国人根本没有对秦国臣服,必须施以重典!再者他素来勇武,若能在蒙恬保护下领兵出战,立下军功,对他也有好处!”

    “朕确实不满意扶苏。扶苏之母戚背叛了朕,扶苏又太过天真……仁爱,仁爱,难道朕不知道应该休养生息?朕忍了六国那么久,连秦兵的军功都压着不兑现,不忍夺走六国人的土地。朕还给东方百家学子以督政之权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是怎么回报朕?!”

    “只会说正确的大话,无法治理好国家。扶苏若认为仁政能解决六国乱民,那就去长城看看,看看那些刑徒会不会因他的仁爱而服从他!”

    嬴政胸口猛烈起伏,心中愤懑勃发。

    “胡亥……胡亥是胡人姬妾之子。六国刚灭,后来秦王必须出自六国贵女,才能分化瓦解六国旧贵。他自出生起便不可能继承大统。”

    “是以朕怜他,爱他。”

    “朕虽命赵高教他,但对他学业并无要求,只希冀无论他哪位兄长继位,他都能安然富贵一生。”

    “他也回报朕,对待朕如寻常亲父。朕在胡亥面前只是父,不是皇帝;胡亥在朕面前只是子,不是秦公子。朕以为朕与胡亥之间门没有权力皇位束缚,所以比旁的子女亲密……”

    嬴政单手抬起,遮住眉眼。

    “朕从未教过他为君为帝,也未在朝中给他任何势力。他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做不到……”

    朱襄冰冷道:“什么都不懂?什么都做不到?他残杀兄弟姐妹可不只是赵高的主意,赵高那时候还不能一手遮天。你确定分尸碾死无辜的兄弟姐妹,他是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做不到?”

    嬴政悲戚声一滞。

    朱襄道:“若之前的残忍行径还能说他为了坐稳皇位不得已为之。杀死蒙恬和蒙毅,也可以说是因为蒙恬和蒙毅更亲近扶苏。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后,秦二世不仅没有积极平叛,还变本加厉享乐,并连杀大臣,拒绝支援前线平叛军,这也能怪他什么都不懂?”

    嬴政语塞。

    朱襄道:“就当他不懂。但皇帝昏庸,就是他最大的罪责!”

    朱襄因嬴政的辩驳,不由生出怒气。

    嬴政确实很宠爱胡亥。即使他信任自己所说的“未来”,也不由自主地为胡亥辩解。

    但他对这怒气又很无奈。

    嬴政不仅是秦始皇,还是一位父亲。

    他对原本属意的继承人扶苏不满,所以所有秦公子都是他的太子备选。

    正如他所说,他对其他秦公子都严格管教,并令他们发展自己的势力。

    唯有胡亥出身过低,不符合后续秦王政治联姻的需求,所以他一直只将胡亥当儿子宠溺。

    夹杂着权势的父子之情,和纯粹的父子之情是不同的,至少嬴政以为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所以发现这个儿子的本质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,发现这个儿子做了天大的错事甚至葬送了祖宗的基业,嬴政也难以立刻责怪胡亥。

    历代帝王哪怕遇见儿子谋逆,都是先责怪其他人带坏了儿子。

    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即使胡亥畜生不如。

    “李斯也背叛了你。”朱襄没有隐瞒,“你当时托孤的重臣是赵高和李斯。扶苏不喜李斯,赵高说动了李斯,与他一同矫诏胡亥继位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隐瞒你的死亡,日夜兼程回咸阳。你的尸身都臭了,于是他们在你的车内堆满咸鱼……”朱襄道,“后世有典故,‘嬴政梓棺费鲍鱼’。”

    鲍鱼在此时,就是臭咸鱼的意思。

    嬴政脸上悲戚消失。

    嬴小政眨了眨眼,表情呆滞,不敢置信:“哈?!什么鲍鱼?”

    朱襄道:“嬴政、梓棺、费鲍鱼!”

    嬴小政:“……我这就下令把李斯五马分尸了!”

    可恶的李斯!!!!!

    朱襄耸肩:“李斯在秦二世为非作歹的时候,履行了他作为丞相的职责,没有与秦二世和赵高同流合污,不断劝诫秦二世。所以他被秦二世和赵高灭了满门,死前还遭遇了残酷的刑罚折磨。”

    嬴小政咬牙切齿:“便宜他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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