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媚娘 原来如此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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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永徽元年。

    七月底。

    夏末秋初,蝉鸣寥落,秋风乍起。

    圣驾轻车简行再至昭陵——

    两个月前的五月间,皇帝已经率百官行过先帝周年祭,这次皇帝再往昭陵,是为了给大哥送行。

    因身份尴尬,李承乾一直住在昭陵,未入长安一步。

    为先帝守过一年后,他便令看守昭陵的宦官送书信到长安,要回黔州去。李治回信挽留,然而李承乾接着再送,一定要回黔州。

    “其实我是想大哥一直住在昭陵的,我想大哥也是愿意一直陪伴父皇母后,但我也知道,大哥为什么一定要走。”马车中,皇帝声音轻的似乎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姜沃在旁静静听着。

    皇帝在来昭陵前,特意叫了姜沃过来,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去。

    姜沃立刻答应:“多谢陛下想着。”

    她其实一直想问问大公子,袁师父如何?她离开后师父又在万岭谷住了多久?是否有搬走,又为何一直不给她来信。

    但她见到李承乾的两回,一次是送先帝棺椁到昭陵,一次是先帝周年祭,实在不宜打扰。

    因不知袁天罡究竟在游历何方,她连一句话也无处可寄。

    这回跟着皇帝来送别大公子,正好可以问一问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袁仙师在万岭谷住到春日雪化,便离开了。他并未说要去哪儿,只说是要去见见还在的故人们。”李承乾想了想又道:“那几月,偶有闲聊,袁仙师总提起太史令。既然这样惦记,等袁仙师安顿下来,想来会告知太史令。”

    姜沃谢过李承乾,就退出来,不再打扰两人告别。

    李治与李承乾一如几年前般坐在竹椅上看云。

    依旧是凝英殿的院中——

    先帝驾崩后,长孙皇后的棺椁就不用停放在凝英院了,而是与先帝合葬昭陵。

    这一年来李承乾就住在这个院中。

    守昭陵的宦官曾想给他换个院落住,毕竟是停过棺椁的院落,但李承乾觉得没有比这里更安心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将来,他还要回到这里来的。

    “大哥,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李承乾平淡道:“我本就是流放之人,况且,只要我在昭陵一日,总有人盯着这里。”

    先帝的嫡长子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很直接道:“稚奴,若是有心人要拿我身份做文章,你会烦恼,我亦难安。再或者,若是我死在昭陵,你岂不是百口莫辩?”

    李治不再说话,他早也明白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趁着天光明,我送大哥——我已问过,马车两个时辰的脚程就到官驿。”

    起身之时,李承乾忽然问道:“小九儿,你是不是很累?朝事让你很为难吗?”

    李治刚想说什么,却又抿了抿唇笑道:“累自然有一些,但不为难,大哥放心就是。”

    李承乾也没有再问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待送走了大哥,李治越发觉得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姜沃道:“陛下,上马车吧。”

    却见皇帝转头对她笑了笑:“姜卿先回。朕骑马回去,也好散散心。”

    姜沃:?

    下意识说了一句:“陛下若不乘马车,臣独自坐此金纹朱盖车,实是僭越。不如臣跟陛下一起骑马吧。”

    原本她总在宫中,骑马的水准一般,但这一年来,常出宫来住,骑马的机会多了便也熟练了。

    李治摆手道:“不必,朕许你乘此车。”说着翻身上马,还示意跟出来的小山跟上自己,然后令随行的亲卫,一半跟着自己,一半跟车走。

    姜沃也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“那陛下一路当心。”

    李治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**

    感业寺内。

    媚娘正在夕阳下于院中散步——她原本看书入迷的时候,夕阳西下也是不在意的,还是姜沃道:“黄昏时候半明不明,看东西最伤眼,姐姐不如这时候起来走走。”

    姜沃记得之前听家人说过,黄昏时半明不明,灯又不够亮的时候,开车最累对眼睛最不好。

    因此见媚娘有时候也懒得点灯,就着夕阳余晖看书,就总劝她。

    原先两人都住在一起的时候,媚娘有时候还会忘记。

    如今分别两地,姜沃也无法在黄昏时分从署衙回来叨念她了,媚娘反而深深记得这话,每到黄昏就把书放下了。

    正在走第七圈呢,就见严承财跑了来:“武才人,快,快开下门上的锁。”

    媚娘笑道:“姜妹妹来了?”

    严承财头摇的像是拨浪鼓:“不不,是,是陛下来了!这不,这位是……”他身后走出来一位宦官。

    媚娘认识这一位,点头致意道:“小山公公。”

    从前她与还是晋王的李治在兽苑相见,都是这位小山公公跟着。

    小山,大名程望山,听到‘小山公公’这个称呼还挺感慨的:如今他是陛下跟前第一人,宫里除了陛下,哪怕皇后淑妃见了他,也都得给脸称一句‘程公公’。

    不过眼前人叫‘小山’也是该着的——当年若无兽苑事,他也不会被晋王收做心腹。

    于是他立刻应了一声,然后堆笑道:“贵人竟还记得奴名这等小事!”

    旁边的严承财愣了愣:看看人家程公公,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叫贵人!我呢,一直一口一个武才人的叫了一年多了……怪不得人家能在御前混,我在感业寺混呢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李治终于要见到媚娘时,心底思绪便像是狂风骤雨中的湖泊,激荡的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他进门前原就想好了说什么:媚娘,这一年多,你受苦了。

    但当他踏进院门,看清立在院中虽缁衣无饰,却依旧鲜妍明媚,玉面映红双眸明亮,带着些微笑意的媚娘后,口中的话不知怎的就变成了——

    “媚娘,这一年多,朕受苦了。”

    媚娘望着他,第一回当面唤道: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李治第一次伸出手,真正的握住了她的手,然后觉得,长长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陪朕说说话吧。”

    **

    次日天色微明时,李治坐起来。

    伸手撩开帷帐,只见屋内只有他一人。

    倒是窗户已被推开半扇,有晨起清爽的微风吹进来,带着一种略带辛辣的香气——是桌上香炉,显然已换过了新的香料,是种令人神清气爽的木香。

    李治就彻底醒过来。

    他披衣出来,就见媚娘正在院中坐着,手托腮守着面前的炉子,微晃的火光将她面容映的更是明若霞光,与昨夜烛火掩映下一般。

    “陛下醒了?”指了指炉火:“这是方才小山公公送过来的粥。”

    小山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,根本没想到院里人会醒,只是想来早早等着,一旦陛下要用膳,就能立刻送进去而已。

    因此他在门外溜达着解闷,门忽然开了的时候,吓得他差点滑倒。

    媚娘接过他手里的食盒。

    小山又连忙压低了声音道:“贵人,陛下此番出宫……算着今日怎么也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媚娘点头:“我会与陛下说。”

    小山连连作揖:若是自己开口,肯定得不到陛下什么好脸色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李治走过来,又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下时辰,便问道:“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?就睡一两个时辰,不倦吗?”

    媚娘笑道:“我天生觉少。”

    李治则抬手揉了揉额角道:“朕若是睡不好就头疼。”

    媚娘道:“那陛下等下再回去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李治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媚娘接着道:“等天色大亮,我去唤陛下,该回宫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李治就像是没听见一样,专注看起了眼前的炉火。

    媚娘也只是一笑。

    等两人用过早膳后,李治便直接拿了本书,往窗下榻上一坐,倚着看起了书,大有今日就要这样过的样子。

    媚娘走到他旁边坐下: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李治似乎看的更认真了。

    媚娘就莞尔:“陛下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?”

    这回李治应声了:“自然。那日你穿了一件石榴裙。”他想起当日,兽苑中见人纵马而来,如春色百绽,嗔眉笑眼,明丽无方。

    他伸手握住了眼前人的手。

    媚娘也反握住皇帝的手,笑道:“等陛下再过来,给我带一条石榴裙好不好?”

    李治沉默片刻:“好。那朕今日先回宫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京中时日过的飞快,转眼又到了一年冬日。

    立政殿。

    萧淑妃正在皇帝跟前,说起冬至宴之事。

    冬至是大节。

    皇帝在前宴请朝臣,后宫也要宴请命妇。而这永徽元年,第一场冬至宴,皇帝却交给了萧淑妃来办。

    萧淑妃自然要竭尽全力办好,此时便拿着改了好几回的冬至宴程来回皇帝。

    皇帝听完,颔首道:“淑妃辛苦。就如此罢。”

    淑妃却没有立刻告退,而是试探道:“陛下,冬日里许多佳果菜蔬难备,不若妾将元日宴的一起备下?”

    却见皇帝只是道:“元日宴之事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萧淑妃略有些失望,见皇帝已经拿起了手边的奏疏,只能告退。

    人人都觉得她甚为得宠,在宫中威风八面,比如冬至宴都是她来办,而不是皇后。

    可萧淑妃自己知道,她还差一截——皇帝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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