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事与战事 姜沃:是为了让你们,走出……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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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显庆元年,秋。

    登州。

    海面一望无际,初升朝阳映照其上,波光粼粼。

    白色的海鸟盘旋于天地之间。

    眺望大海所带来的涤荡开阔感,又与登高望远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“第一次看海的人,总难免看住了。等日头高起来,就不要坐在外头了,仔细晒伤。”

    姜沃转头,见李淳风从船舱中走出来,来到她旁边。

    比起两年前在蜀地素服广袖宽袍的飘然,如今李淳风穿着十分简练,显然更适合在船上的起居。

    “师父。”姜沃先起身,待李淳风也坐下后再坐下,然后道:“这两年师父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李淳风打趣了一句:“所以得吏部侍郎亲至问候?”

    姜沃闻言点头笑道:“师父制出了海上罗盘禀于朝廷,圣人封师父昌远县男爵位。我正是‘司封属’侍郎——师父的封爵书上的官印,还是我盖的呢。”

    李淳风亦含笑望着海面,粼粼无垠大海同样映在他眼中。

    这两年为了按照姜沃图纸原理,来制海上罗盘(指针),起先半年他只在屋里不停地测算,几乎连天日都不见。

    直到做出了第一个罗盘雏形,他才向圣人请命,带着数个数算生、将作监匠人出京到了登州港口。

    于港口处支了一艘能够出海的海船与数名海员,这一年多来,李淳风就在近海一边出海一边继续测算改进罗盘。

    终于改进到他自己基本满意的程度,才将造器图与最新的一只罗盘都上禀朝廷。

    圣人封赏的圣旨,早一月就到了登州。

    李淳风写谢恩奏疏的时候,又提出想自己先出海一回,试一试罗盘航行术。

    这封奏疏递上去没多久,他就见到了自己的弟子,以及……随行而来的不少人。

    李淳风就猜到,姜沃此行,应当不只是作为吏部司封属来为他送一个爵位。

    昨日安顿过后,今晨师徒二人才有机会单独相谈。

    李淳风就让她到自己船上来了。

    此时清晨海风中,李淳风问起:“你带来的那些人,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姜沃就笑道:“师父既然上书请命要出海,就帮我带点人走呗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且师父这一回出海,更多是为了测试罗盘,还未定去哪儿是不是?”

    李淳风看她一眼:“听起来,你已经帮我定好了?”

    姜沃笑眯眯:“师父知我,我知师父啊。”

    李淳风颔首:“也好,我原也未想好走哪一条航线。”

    “那师父走通海夷道,至爱州如何?顺便将这些司农寺的育种计史和田农带过去。”

    爱州,越南。

    说来,自从前年看到占城稻后,姜沃就想先送点消息去爱州来着。

    但直到着手去做,才发现以此时的陆上交通,她若是想与爱州建立通信往来有多难——

    此时从京城到爱州,若是带着人口的车队,用时需一年半。[1]

    姜沃起初从户部公文里扒拉到这份【爱州贡物入京】公文的时候,都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
    还是户部侍郎在旁热情为她讲解:“路上耗时一年半都是顺的,就这,中间还走了一段水路呢。”

    当时姜沃就忍不住问了个问题:爱州刺史刘洎和县令褚遂良,已经出发半年了,如此算来,岂不是还在路上未到任?

    户部侍郎点头:“肯定没到呢。官员上任与岁贡,都是不许走海路的。”毕竟海路风险大且与陆上失联后,根本说不清楚官员是卷船跑了还是发生了意外。

    “若是走陆路,刘刺史他们应该才到……潭州这块吧。”

    姜沃沉默了:出走半年,原来才到湖南。

    她不禁想起曾听人说起,哪怕是关系最好的夫妻,一起旅行也很煎熬,难免会发生冲突。

    再想想刘洎和褚遂良这一对冤家长达一年半不可分开的旅程,姜沃都不知道更同情谁了。

    应该还是褚遂良更惨一点。

    姜沃倏尔明悟,为什么褚遂良被贬三月后,皇帝就接到了他的请罪奏疏,写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情真意切(虽然没打动皇帝)。

    总之,在研究了长安与爱州的陆上通路后,姜沃就此放弃了跟爱州书信往来,远程与刘洎提起‘占城稻’与育种事——哪怕走朝廷加急驿站,也是过去半年回来半年,费时费力也未必说的明白。

    且刘洎的专职到底是宰相,管理一地没问题,但本人估计不通农事。

    于是姜沃转身去司农寺‘预订’擅育稻米种的田农去了。

    吴正卿起初还很舍不得:擅育种的计史和田农,在司农寺也是很珍贵的。还是姜沃以爱州有良种稻米为诱惑,将来若育成,吴正卿也能见到,他才舍得放人。

    而今岁,姜沃也终于等到了李淳风制成罗盘,可以出海了!

    其实走海路到越南,古来便有,汉书里就记载过‘自徐闻(广州)至已程不国(斯里兰卡)’中间也到过越南。

    汉时就有的海路,大唐自然也有,只是起点都是广州,而广州,现在也是大唐流放地之一,距离长安,亦是路途迢迢难以通信。

    但现在不同了。

    姜沃看向李淳风:“师父觉得,若有罗盘为导引,从登州直接海路到爱州如何?”

    李淳风颔首:“可以一试。”

    姜沃道:“师父……”

    李淳风知道她要说什么:“不必担忧,我必以安全为上。宁可慢些,也不会离陆太远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将司农寺的人,都交给师父了。”

    说过正事,师徒二人转头看海。

    日光渐盛,李淳风原想叫她进去,但见她着迷望向海面,就没开口。

    第一回见到海,就多看一会儿吧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姜沃望着海出神,方才师父说她是第一次看见海——其实不是的。

    此生她自然是第一回到海边,但前世,在她病得还没有那么重的时候。父母是带她和妹妹去海边看过海的。

    她目光中带着怀恋看着这片海。

    多么巧。

    当时父母带她和妹妹去的,就是烟台蓬莱岛,如今,她到了一千多年前的被称为登州的地方。

    看到了同一片海。

    姜沃只觉得潮湿海风扑面而来,凝于睫上。

    时隔太多年,当年游玩的细节已经模糊起来。

    她与师父说了一声,就回船舱拿了个油纸包出来,准备吃点甜点心舒缓下心情。

    打开油纸包,刚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枣泥扇面酥,就觉得眼前一花,手里一空,同时伴随着耳畔阴风划过——

    一只海鸟迅速叼走了她的点心。

    啊,记忆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!

    当年她在烟台海边,就是被海鸥无情地叼走了她手里的鸡腿状面包。

    这怎么回事啊!

    合着你们海鸟抢劫,是有千年传统的是吧!

    姜沃幽幽转头:“师父也不提醒我。”这两年总在海上飘着的李淳风,肯定知道她拿出点心来会被无情打劫。

    李淳风在旁笑道:“你难得到海边来,该经历的都要经历一番。”

    两人这才顺着楼梯下船,来到李淳风的书房——

    有楼梯有书房不算什么。姜沃现在登上的这艘大海船,长二十丈,上载六七百人。上下分为三层,设有不同的屋舍数百间。甚至还有人在船上种菜。[2]

    姜沃看到特意运上船的土壤和菜圃后,深深感慨:看,种菜是刻在我们中华民族基因里的。

    而唐时的海船技术,已然是出乎姜沃意料的水准。

    根据她买的那本《向着星辰大海出发——顺应时代的造船与航海》里所记,大唐的大船已然普遍用了水密隔舱,比西方早了近千年。

    内陆运输船只自不必说,只说可涉海作战的战舰,从‘船上三层似堡,能载上千士兵’的楼船战舰,到灵活机动的海鹘船,甚至是专门哨探和冲锋用的走舸……大唐已经具备了十数种战船,都能自由组合形成不同海战体系了。

    可以说,大唐的造船技术,几乎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生产力的巅峰。

    再想有大的提升,就不是造船技术的问题,而是需要铁器冶炼等各方面工业水准的提升了。

    因此,姜沃拿到指南后,便只好先从航海导航术上入手。

    至于造船业的发展,估计要以十年来计量——或许有生之年,她能够看到大唐造出郑和下西洋那般远涉大洋的宝船。

    她的遐思被师父打断。

    李淳风关切问起:“西突厥那个叛臣,被抓回长安了吗?”

    去岁六月,他刚离开长安,还未到登州,路上就听闻了西突厥攻打庭州事。

    对李淳风来说,深受先帝恩典,结果先帝一过世,就反大唐甚至还屠戮大唐子民的阿史那贺鲁是十恶不赦。

    于是这一年多来,李淳风一直很关注京中邸报上,关于西突厥战事的消息——

    去岁六月,西突厥攻庭州,

    八月圣人调兵,分南北两路攻西突厥。说是分南北两路,实则主要是北路,南路是皇帝在朝臣建议下派出的‘招抚’路,属于面子工程,以示大唐‘非不教而诛,还是给过阿史那贺鲁悔过机会的’。

    北路由伊丽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带精兵万余出发,皇帝又就近调燕然都护府兵力、属国回纥骑兵万余,均交由苏定方统帅。

    十月,大军过金山。破西突厥处木昆部落,收降兵。

    十二月,阿史那贺鲁率兵十万与苏定方率领的万余唐军相遇。

    之后……

    之后李淳风再接到邸报,就是苏定方大破敌军,灭西突厥,生擒阿史那贺鲁的捷报了。

    再有就是苏大将军留在西突厥继续安顿其余诸部,燕然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将阿史那贺鲁绑回长安,去给先帝和陛下谢罪。

    李淳风:??

    十二月西突厥的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!

    为何战事结束的这么快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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