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7. 后人亦移山 以后可报与安定公主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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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车之上。

    姜沃只安静坐在一旁,陪了曜初良久。

    马车外,有灌渠传来的隆隆水声,奔涌不止。

    想来曜初的心境一如此水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苦难在史书上太多了。

    别说曜初,连婉儿和太平都已经开始读史。

    《汉书》也是读过的。

    因今冬起,许多人都在念叨‘无雪’‘旱灾’之事,婉儿自然也曾捧着书来问过姜沃。

    姜沃还让婉儿整理计数了下汉书中关于旱灾的记录。

    只是史书之上,关于旱灾的记录,大都不会很详细。

    “文帝元后六年,夏,天下旱,蝗。”

    “武帝元封四年,大旱,民多渴死。”

    “武帝元鼎四年夏,关东旱,人相食。”[1]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能被史笔记下来,关于灾疫的每个字,落在人世间,就都是重若千钧之祸。

    曜初在史书之上不只一次看到‘民相食’这几个字,她以为自己虽生在宫廷,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民间苦难的。

    然不及今日骤然的,毫无防备地见到,跟笋子被装在一样的竹篓里,也一般被倒出来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或许……不,都不是或许,若是大旱灾年粮备不足,亦或是粮食发不到百姓手中。那这个小女孩的作用,就会真的跟笋子等同。

    曜初又想起来卖‘货物’的农夫。

    今年天时不好,时值二月初,依旧干冷的惊人。

    曜初从前也在书里看到过百姓单衣难御风寒的描写,《淮南子》中寥寥几句就曾将此情形描绘的颇为生动:“短褐不掩形,而炀灶口。”破旧的粗布短衣难以遮蔽躯体,只能缩手缩脚,若是有个热灶能蹲一蹲取暖就最好了。

    书中文字描写的再入木三分,终不及亲眼所见所感。

    坐在马车上,曜初眼前还是浮现出那双抓住竹篓边缘,把孩子倾倒出来的手——

    曜初不是没有见过大唐百姓。

    当年泰山封禅,当地官府也安排了负责‘普天同庆’里‘同庆’的百姓。而这些年,曜初也曾在长安城内东西市、各个坊子间走过,见过许多人。

    但曜初忽然想到,她看过他们的面容,衣着,似乎从来没有留意过他们的手。

    直到今日。

    曜初看到了掀倒竹筐将孩子倒出来的手,看到了刚在冬日里彻夜挖过山笋的手。

    人冻的久了,手上的冻疮会新伤口旧疤痕层叠,新疮的皮肤肿胀红亮如水疱,旧疤则苍紫带着黑色,甚至……都不太像活人的肤色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曜初。”

    “姨母。”

    两人是同时开口了。

    然后又在略显昏暗的马车上彼此对视。

    曜初道:“我记得姨母给我讲过,祖父的期盼是众生无饥馁,华夏衣冠存,父皇亦如此,还有如今摄政的母后,都是一脉相承。”

    她轻声数着自己曾经学过的功课:“人口陷阱所以要育良种、土地兼并所以要抑门阀,天时无常所以要备水旱……”姜沃这一路走来,她摸索到的路也尽数无保留的教给了曜初。

    “姨母,原本我总希望自己能学的好一点,再好一点。可以帮上母后和姨母。”

    “但方才……”曜初从窗外望出去。

    水边上,有随行的女卫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正在给方才买下的小女孩剃头发。

    没办法不剃,不光是头发缠成一团的缘故,更因为她身上一定带着虱子跳蚤。肯定要彻底用药粉洗一遍的。

    曜初看到水边的人影,又想到那双手。

    “姨母,我忽然有些懂了,祖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盼。”

    曜初想,如此场景,或者说比这凄惨数倍的场景,隋末乱世走出来的祖父一定见过许多吧。

    姜沃心底欣慰难以言喻:曜初,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路。

    姜沃深知,坚持是件很难的事情。

    如果曜初想的只是不愿意被束缚、不愿意埋没自身、以及想要为重要的亲人分忧。

    那当这些目标都实现以后,她对别的事物可能也就没那么在意了。

    哪怕她是个好孩子,愿意顺从先人期盼走下去。

    然接过别人的理想信念,终究不如自己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曜初又问道:“但我能做的事情,是不是太少了?”

    姜沃温声道:“不会。”

    而此时面对曜初沉重的疑惑,姜沃真像是看到了多年前,在袁师父墓前,有坚持却也有茫然的自己。

    于是她将从前听到的话,温声转告曜初,像是将一捧微弱的火焰,小心的捧给眼前的人。

    “先帝曾说过‘大道远而难遵’。”

    “曜初,愚公移山也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没有人是万能的救世主,一下子能让世间所有人都富足平安喜乐。

    别说此时大唐的时代所限,生产力等各种因素所限,总有人在‘苦’,哪怕再下去一千多年,姜沃亲眼见过经过的日子,还是会有很多挣扎求生,辗转于温饱的人。

    但……姜沃还是那个坚持:只要比原来好,哪怕只好一点点,甚至只能帮救一个人。

    也好。

    一个人少吗?

    按照比例来说,太少了,少的微不可见,只是这世上亿分之一的一点点。

    似乎是山上的一粒尘土,风吹过,带走她,不带走她,都无关紧要,不会损此山分毫,连山本身都不会记得不会在意曾经被刮走过的一粒细土。

    但生命是不能用比例来衡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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