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34 章(或是方才太过紧绷,宁王去...)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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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或是方才太过紧绷,宁王去后,身子稍稍松软下来,伤肩处一阵暗痛便袭向了絮雨。

    她就近扶着庙门,慢慢靠坐在了皇家家庙享殿前那一道齐膝高的槛上,稍歇。

    慢慢地,丝丝如冰刀的冷气,穿透衣物,自槛面渗入她衣下的肌肤里。

    庙槛是以一整根沉水楠木削凿而成,槛头包有鎏金錾连云海马滚狮纹的铜衣,应是寄意江山基业,千年不朽,万年永固。倘若礼官在此,看她如此坐于其上,恐怕是要脸色大变,斥为不敬之举。

    她又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这地。

    在她的身后,享殿之中,左昭右穆。日夜不熄的长明之灯,是李家敬虔的子孙后裔为列祖列宗们奉献的源源不绝的香火。左右配殿,陪奉着圣朝诸多的王公将相,墓志铭或是著史官的笔下,他们无不功勋卓著、德隆望尊,足以享配此等无上荣耀。

    如此庄严贵重之地,如将军裴固,自是没有资格入座。

    不过,在他自己,或是从未曾想过,抑或在意过此等身后之事。

    这间总是深门紧闭散发着年长日久高贵腐朽味的李家家庙,应也不是他想要的归宿。

    战死沙场,马革裹尸,是为一个战神写下的最为壮丽的墓志铭。

    然而,战神的谢幕,竟是死于来自背后的刀。

    她收回目光,将头偏靠在门上,闭目了片刻,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想要离开的冲动。

    这个地方,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了。

    她睁了眸,正待起身,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远远地,对过去的丹陛道的尽头处,停了另架坐辇,几名宫人的影,掩在大门外的一片暗影里。

    在她的面前,丹陛之下,老宫监扶着皇帝,将他送到了这里。接着,皇帝伸手,搭在了丹陛阶的白玉栏杆头上,循着石阶,自己摸了上来,向她走来。

    她扶着庙门,慢慢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皇帝自己登完了最下的一段陛阶,栏杆云头至此蜿蜒向下延伸落地,中间空隔了一段,他的手够空了,人一下便失去方向。那只枯槁的大手继续在附近摸索,却是徒劳无功。

    在试了几次后,他颓然而止,立在了原地。佝偻的身影慢慢显出几分沮丧和无助。

    絮雨走下陛阶,走到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阿耶。” 她轻声道,“你怎来了?”

    皇帝听到她的声音,面上登时露出微微欣喜之色,他朝她伸手,在触到她垂落的衣袖的一刻,仿佛感觉到了什么,那手在空中停了一下,又慢慢地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阿耶听说你醒了,来了这里……”皇帝喃喃地道,语气竟似带了几分讨好之意。

    “我无事,伤也不打紧。”

    絮雨平静地应道,伸出自己的手,搀扶住皇帝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走吧,我送阿耶回去。”

    皇帝却没有立刻迈步。他微微垂面,仿佛在凝望絮雨正搀着他的那一只手。

    “嫮儿,你都知道了,是吗?”终于,他慢慢抬起面。

    “你已经知道,阿耶是个彻底的坏人了。你对阿耶不失望吗?”

    絮雨望向面前的皇帝。

    再也不见半分他提剑杀人时那恐怖的模样了。他的面容掩在她身后享殿内透出的长明灯的一片余火里,昏黄黯淡的光中,这张苍老的脸,此刻透着几分无助的沮丧和惶恐。

    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阿耶,你真的很冷酷,超出了我此前所有的预想,甚至,叫我想起来,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。”她轻声地应。

    皇帝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下。

    “当年的事,你或许当真身不由已。我大约也能猜到,后来这么多年,阿耶你为何迟迟不为裴大将军他们正名,给予他们应当有的身后之荣。我不能说你错,因我不在你的位置,没有资格对一个皇帝的身前和他所考虑的身后之事进行随意批判。叫我心惊的,是阿耶你的冷酷。你明明也负疚于死者,却又最大程度地去利用他们的价值,甚至,不惜继续去伤害和死者有关的活着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在阿耶你做皇帝的那一天起,你便再也不是我小时候的那个阿耶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耶这么做,一切都是为了……”

    在女儿毫不留情的指责声中,皇帝欲要辩解,张口,又停了下来,复闭唇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阿耶你想说,你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维护朝廷,还有你去之后的圣朝基业,是吗?就好像你曾对阿娘所做的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嫮儿,你也要离开阿耶了,是吗?”

    终于,皇帝问,神情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绝望之色。

    絮雨凝视着他,慢慢摇头。

    “不,我不会走,不会离开你的。”她应道。

    “阿耶你叫我感到齿冷,可是我又无法真正恨你。我同情,同情我从前的那个阿耶,还是定王的阿耶。”

    她展目,望向太庙那在夜色中耸踞而森森的影。

    “从他上位之后,他的余生和魂灵,便被困在这个地方,和满朝的官员一样,跪拜那个位置,所思所想,为了那个位置。忠臣、国士、心爱的女人,都可以退到一旁,心硬如铁,刀枪不破——”

    她转向皇帝,再一次,五指张开,缓缓地握住了他的臂。

    “阿耶,阿娘曾在梦里时时提醒,叫我勿归。这里确实不是我想留的地方,但我也不会离开阿耶的。从前如何,往后也会如何,我还做阿耶的眼睛,伴着阿耶,直到阿耶不需要我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“谁叫我是阿耶你的女儿呢。”

    她声落下。

    “嫮儿。”

    半晌,皇帝终于反应过来,颤声唤了声她,张臂,将女儿紧紧抱入自己的怀里。

    絮雨将脸轻轻依在皇帝怀中,闭目了片刻,道:“我送阿耶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皇帝从未像这一刻那样听话,甚至是乖巧地靠在了女儿的身边,让她引着自己,慢慢地,走出了这座庙殿。

    半个月后,相同的地方,实际已是如同摄政的公主代身体不便的圣人,领诸王和一干有资格入列的朝廷重臣来到这里,举行了那一场此前因意外而延至今日的祭祖之礼。

    结束后,当场公布一件大事:朝廷任命宋国公,梁州都督薛勉为平逆讨剑南道行军大总管,利州、阆州节度使各为副总管,协同发兵,以共计二十万的兵力,征讨原西南郡王剑南节度使宇文守仁。发兵之日定在三天之后,十二月二十日。

    此事肇因,是数日之前,一个消息经由快马送报长安,宇文守仁发檄文,声讨当今皇帝诸多罪项,宣布原正统景升太子血脉未绝,皇孙李延得上天眷顾,已被找到,遂在当地拥其为帝,定新年号为复本,合雄兵十万,并呼吁天下各方响应,共同发兵长安,以正本清源,匡扶圣庙。

    这一场突然到来的叛乱,霎时令长安震动。民众一下便联想到景升末年发生的变乱,一个不好,恐怕各地又将效而仿之,乱的便不只是西南了,一时人心惶惶,街头巷尾坊墙内外,无人不在关注。

    而在朝堂上,此事更是一下便掩盖了之前最受关注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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