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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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南的初夏,树木花草葱茏,田地间也一片翠绿。

    景色美归美,只是百姓的日子却并不那么好过。庄稼尚未成熟,锅里成天煮着的就是几把杂粮。

    好在有了野菜与菜蔬,加进去混着煮一锅,省着舀上半勺盐进去添个味,勉强能将肚皮填个半饱。

    这半饱却维持不了多久,百姓要服徭役,去修砌城墙或皇宫。

    抬上几根柱子走两趟,就饿得前胸贴肚皮,双股颤颤。结了几层血痂,最后变成厚厚老茧的肩膀,再次渗出血丝,火辣辣地疼。

    “砰!”装着砖石的独轮车翻倒在地。

    身子弓成虾米的瘦弱汉子,像是断掉了的弓弦,扑到在地上。连踏距达都微弱,很快就不动了。

    作匠监的作匠管事掀起眼皮, 乜斜着看了眼, 挥舞着手不耐烦地道: "抬走抬走!"

    隔三岔五死人,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。无人关心,麻木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。

    天气愈发炎热,若是拖延了工期,到了监直时,会死更多的人。

    管事翘着腿坐在阴凉处,啜了半盏八宝茶,朝死人处淬了口浓痰,咒骂道: "晦气!"

    外面洁洁荡荡走来一群人,管事定睛一看,手忙脚乱放下茶盏,蹦跳起身。他瑟缩着跑上前,点头哈腰见礼:“秦相,小的参见秦相。”

    "退下!"随从护卫不客气一掌推来,管事蹬蹬蹬后退几步,幞头都掉在了地上。待他稳住身子,只从人逢中看到了秦桧朱紫色衣袍的一角。

    待人群经过之后,幞头被踩成皱巴巴一团,沾满了脏污。过年时刚买的新行头,足足花了他半贯大钱。

    管事心疼地捡起来,小心拍打着。

    月俸已经拖了两个月,马上要过节了,总得买些新鲜的果子酒菜。

    早上的时候妻子还在抱怨,家中米缸也空了。这米价一天比一天贵,得熬到秋收的时候,估计方能便宜些。

    幞头弄不回原样,管事想到钱财,烦躁不已,干脆就那么随意往头上一戴。

    到了秋收之后,粮价也不会下降。荆湖南路,北路的两湖地区,叛军仍在不断起事,朝廷征了一次又一次的兵粮。

    加之修宫殿城墙,官家的

    开销,被金兵烧杀抢掠过的江南,再次被朝廷加赋。

    百姓私底下都在流传,南朝猛于金。

    秦桧领着一群官员浩浩浩荡荡来,如一阵风般,很快又离开了。

    管事被倨傲的官员叫了过去,连问都没问他,径直道: "官家与秦相有令,过年就要搬宫,先得祭太庙得请祖宗。若完不成,你且小心些脑袋!"

    说完,官员掉头就走,提着官袍下摆,疾步去追离开的大官们。

    管事眼神阴毒,用力朝旁啐了口,在心底恶狠狠咒骂。

    “亏得有脸请列祖列宗,逼得大家都没了活路,怪不得要绝了后!”

    转过身,管事阴沉着脸,扯着嗓子吆喝道:“快些,耽误了官家秦相的大事,你们闺家都跑不掉,统统拉去砍头!"

    行在前院。

    赵构眼神发直,一动不动望着某处。邢秉懿从册子后打量了两眼,掩去了眼底的情绪,笑着道:“这天气是愈发热了,官家的屋子里,可要放些冰?官家喜好雅致,西湖的莲花听说开了。去摘几朵置于冰鉴,凉意中就染了些莲花的清香,最是惬意不过。”

    半晌后,赵构好似方回过神,眼珠子艰难转动了一圈,冷硬地回绝了: "我不要冰! 端午的筵席,你可置办好了?”

    邢秉懿握着册子的指尖渐渐泛白,奉上册子,道:“这些是宴请的诰命夫人,请官家过目。”

    赵构随便瞄去,目光略微停留之后,神色阴霾了几分,厉声道:“请那梁氏作甚,她不过一官妓,竟然没脸没皮,真充当起夫人来!”

    前些时日朝廷琴列岳飞白谋逆罪,他原先的部下姚岳,王俊等人全部签字画押,韩世忠却断然拒绝了。

    赵构便因此记恨上了他,连着安国夫人梁氏也一并恨上了。

    "武夫就是武夫,哪讲规矩礼法。正妻白氏还好生生活着呢,忙不迭抬起了小妾,让人笑话没了规矩!”

    赵构神色狰狞,扭曲着脸怒骂不休。钻入邢秉懿的脑子里,她感到太阳穴牵扯着疼。

    直到骂得嘴皮干了,赵构方端起茶碗吃了一口。茶水变凉,他一下将茶碗损在案几上,碎裂成几半,茶水溅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邢秉懿眼神沉了沉,蓦地道:“安国夫人乃是官家

    亲封,官家更是亲口称赞其英勇。韩少保尚在外平叛,恐寒了忠臣的心。”

    赵构直勾勾盯着邢秉懿,呼吸急促。他像是要吃人般,咬牙切齿了半晌,道:"将白氏也一并请来!"

    邢秉懿继续不为所动,道: "秦国夫人先前病了,我差御医前去探望过,只怕不宜劳累走动。"

    赵构拔高了声音,恼羞成怒道:"那将魏国夫人茆氏添上去!"

    屋内总是憋闷,呼吸不畅。邢秉懿感到快透不过气,实在乏力了,没再与他争辩,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赵构骂了一通,出过气之后,心里畅快了些许,道:"端午要置办得像样,酒水筵席你要亲自盯着。可不能输了脸面,让人看了笑话去。”

    邢秉懿知晓赵构的意思,他指不能输给了北地。心头滋味万千,一时没有做声。

    这时,小黄门上前禀报道:"官家,秦相求见。"

    赵构道:“宣。”

    邢秉懿起身告退,到了大门口,秦桧立在那里,朝敕也拱手遥遥见礼。刑秉懿垂下眼眸,略微点头后离去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,邢秉懿回过头看去,秦桧已经进了屋。小黄门疑惑看来,她收回视线,慢慢往前走。

    记得在金国时,秦桧逃回南边的事情,她们所有人都觉着有猫腻,他肯定包藏祸心。

    赵构不笨,哪能秦桧说什么,他就信什么。不过恰好是,秦桧说了他愿意听的话罢了。

    邢秉懿突然感到荒谬透顶,亦快看不明白自己的坚持,更不知晓她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在南边的混乱中,以前的那些不甘,变得很是可笑。她也快跟着稀里糊涂,眼前混沌不明起来。

    秦桧进了屋,禀报了太庙的进度,道:“官家,照着眼前的情形看来,一切都顺顺当当。今年风,调雨顺,又是个丰收年。官家得了老天保佑,实乃大宋之福啊!"

    赵构听得大悦,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许多,问道:“外面可有战报传来?”

    秦相忙道:“两湖路的叛贼,只一群不值一提的宵小罢了,哪能与朝廷对抗。不日之后,定能伏诛。”

    赵构唔了声,良久后方道:“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
    秦桧觑着赵构

    的神色,暗忖北地广招天下英豪的消息传出来,加上大理国向其称臣。

    如今朝堂上下人心动荡,有好些起了异心,更有各路人马赶去投奔。

    赵构的脾气越来越暴躁,得小心翼翼些。思索了下,秦桧赶紧应了是:“官家,臣有个主意。”

    赵构掀起眼皮看来,问道:“何主意?”

    秦桧道:"既然北地广招英豪,官家不若干脆送些人去。"

    赵构愣了下,缓缓笑起来,道:"也是,我倒要瞧瞧,她一个妇道人家,能蹭跑到何时。"

    秦桧见这步棋又走对了,心下微松,问道:“官家,西夏皇帝李崇顺那边,要如何回应是好?”

    赵构浮肿的脸庞抖动了几下,冷笑连连,道:“既然李崇顺成心求娶,都不嫌弃她了,那旦答应他吧。这般大的消息,得告知天下人知晓。"

    秦桧满脸佩服,激动道: “官家高明,臣这就去办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离开汴河,其他人去驿站歇息,赵寰与张浚他们到了衙门。进了值房坐下,洗漱完毕之后,新府尹李齐鸣方满身的汗,面庞黑中透着红,赶着进屋见礼。

    以前在巨野一战,赵寰曾见过李齐鸣,比较看中他的务实作风。打量着他的模样,不禁好奇问道:“你这是去何处了?”

    张浚他们哭了一场,抹了把脸,虽然眼都还红肿着,情绪倒平稳下来。

    他们此时方注意到,李鸣齐作为开封府尹,赵寰到来,虽不用他亲自前来迎接,他本人却没在衙门候着,

    这在官场,可是大忌。莫非,以前他的东翁辛赞不曾提醒过他?

    李齐鸣忙道: “眼见已经入夏了, 有段河道还未完全疏浚。恐下暴雨时, 水蔓延上岸, 淹了离得近百姓的宅子。下官先前赶着去巡视了。”

    张浚等人一听,愣在那里,神色若有所思。几人反应极快,很快就摸到了其中的关窍之处。

    怪不得赵寰会将北地官员调到巴蜀,而非任用旧官。赵寰也没将旧官全部革职,而是将他们与北地官员搭配着共事,意在让他们早些熟悉改变。

    以前的朝廷,弊端繁多。官员尸位素餐,懒政是一方便,最大的症结,还在于他们的结党,浑身“官油子”气。赵寰不止一

    次严厉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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