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 奈落河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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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黑白凤凰衔来满山落叶,要为我编织一个大茧。

    那些落叶上题满经文,曾在梧桐树上被风吟诵了千遍万遍。

    现在我作茧自缚,我祈愿这个茧能守护我的一颗天心。

    凤凰未冠,大劫陨心。这一劫,命中早已注定。

    这一年,我十七岁。我并未出家,我已在南岳天柱上抄了十年的经。

    其实身死心灭,又有什么可怕?活着才是最可怕的,不过是红尘里一场镜花水月罢了。

    ——就这样,观月七郎弱弱地躺下,把自己封在凤凰巢里,他真的好累好困。黑白凤凰用树枝树叶把鸟巢编成一个大茧。

    秋声已赋,秋夜静长,从此沉沉睡去,不管人世凄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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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观月哥哥,你哪里去了呀?快来救救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在山路的尽头,碎碎失魂落魄、手足无措。灾难总是突然降临,让人猝不及防。这平静了千年的圣城,突然就被天朝大军占领了;这老实善良了半辈子的难民,突然就变成了豺狼虎豹;这潇洒如风高大如山的活佛,突然就殒没在普照崖的巨石下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怎么办!老大他……”

    她眼睁睁,看着活佛中刀,她穿不过人潮汹涌;她呼喊着、尖叫着,看着活佛在刀光剑影中,撞断抬山柱,头顶的山崖分崩离析。他如一匹黑狼,独自淹没在滚滚落石下。她的声音,始终触不到活佛的心底。普照崖塌了,圣城再也没有活佛了:“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碎碎,为了老大,我们要保护好圣城。”小和尚抓着碎碎的手,孱弱的身子想要尽力给她一点力量,尽管这力量如此微弱,仿佛是风中的蜡烛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啊!这么多人死了!罪孽啊!”碎碎心中满是悲怆惊惶。那崩塌的普照岩至少吞噬了一千人。

    “这帮人都该死!”小毒蝎的内心更是痛苦和疯狂,她的面孔狰狞而扭曲。“为什么!为什么!为什么连个躯壳都不给我留下!老天爷,你对我好残忍!”她的舌尖散发着妖异的蓝光。目睹至爱至恨之人离去,第三瓣心莲也即将从她舌尖凋零,那是她的同情心。虽然这般结局,小毒蝎也是咎由自取。但是已经丧失了内疚心,羞耻心的她,又怎么会反省自己。现在的她只知道把活佛的死归咎别人。“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帮人不早点死!”此痛此苦,此生至极。她的嘴里竟然泛着血丝,“我明白了!我明白了!错的是我!我早就该灭绝你们!”

    小毒蝎长出千千万万根毒刺,这些尖利的毒刺对准了剩下的古幽军,她要将所有人都送入地狱,为活佛报仇。女人心,有时候还真是世间最矛盾的东西。冒牌货还活着的时候,她看不上;冒牌货走了,她却心如刀割。幸好两瓣心莲的陨落耗干了她的心神,在她射出这些毒刺之前,她便已昏厥过去。

    看遍人间多少惨剧,自己也被蝳蛊咬穿心脏、时日无多的小和尚看着埋葬了千万生灵的普照岩,满心满眼都是悲悯:

    “皮囊皆是外相,其实贪婪的是人心,争斗的也是人心,最终绝灭的还是人心。花开花落,缘聚缘散,劫来劫往,一切都是造化。人总会犯错,会争斗,会付出代价,这正如生老病死般是人间常态。不因物喜不以己悲,能救生人能度死人。既往不惑,且惜前路。让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山贼,为诸位诵一篇《大悲心经》。愿千手千眼观世音,灭百千万亿劫生死重罪,往生佛国。阿弥陀佛,诸君安息吧……”此刻,浮竹席地而坐,双手合十,开始念起超度的经文。这浮竹悟性不浅,众人尤且在七星陨悲剧中迷乱沉痛,他竟已然超脱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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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静云寺,又名七星之城。本是南楚皇都,却被迷信的楚王禅让为南楚国寺。跨越千年,这气象,这仪态。今天,我要毁灭这座圣城!我要砍倒梧桐树做成寿棺,独孤太妃千年不腐!我要凝练凤凰精血,从此长生不老!我要观月七郎跪在脚下,端茶倒水任我玩弄!陆庭铭柯,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宇文党?哈哈哈,天真,太天真了!什么也不能阻挡权利的力量!”

    长脚鹤般的天纵少皇惊魂甫定,他整了整华丽的雀金裘,打算发动第二轮攻击。

    “诸军听令!”墨点三举起了《天下至诚诏》:“爬过乱石,勇往无前,砍倒梧桐树,封梧斫侯,赏三万户!”

    剩下的古幽军又开始疯狂了。什么也无法阻挡底层小人物对权利的渴望,什么也无法阻挡朝不保夕的难民对荣华富贵的幻想,哪怕是死亡。刀尖舔血,与虎谋皮,自古有之。

    羊肠道被普照崖的崩石淹没,挡在眼前的是一片随时可能再度坍塌的巨大乱崖。乱军们把心别在裤腰带上,纷纷往上爬去。有乱石滚下,断送了士兵的攀爬;有山石塌陷,活埋了士兵的贪婪。这整个坍崖充满了危险,但万年桐箜篌就在眼前,梦寐以求的侯爵就在眼前,怎么舍得无功而返,就此放手?

    乱军不断地攀爬,他们不管乱石滑坡,枉顾性命,前赴后继往坍崖爬去。最终,千千万万的乱军尸体扎成了梯,堆成了路,通向了古幽军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。

    “野狗就是野狗,扔点骨头就乱抢!”宇文勿臣的语气中说不尽的不屑。

    在尸体上铺上红绸,宇文勿臣坐着布辇,后边跟着天朝四鬼,被大摇大摆朝着养心殿抬去。天柱桐箜篌啊,终于要到手了!

    “不要过去不要过去,观月哥哥为了你们以身试毒,十指成枯,容颜半毁,现在他闭关羽化,生死攸关,你们却要去毁了他的家!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!你们忘记了吗?你们全家人的黑死病,都是观月哥哥亲自给你们针灸的呀!”碎碎此刻又乱又急,万分恐惧,带着她的七头小猪在后面阻拦乱军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佛寺,你们这样真的会遭天谴的呀!会断子绝孙的呀!”浮竹也顾不得超度亡灵了,他强撑起自己羸弱的身子,哆哆嗦嗦地吓唬着乱军,尽力劝阻。只是他血脉枯竭,力不从心,他在乱军之中被推搡着,摇摇晃晃。不小心踩了敌人的脚,他还要躬身一拜,说声对不起。如此乱世绝境,狼奔狗吠,小和尚还是怎么傻气。

    鲜花着锦、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当前,谁还顾得上良心呢?乱军已经发了疯,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,爬过来了坍塌的普照岩,奔向了天柱桐箜篌。

    “他们……”碎碎突然停了下来,她绝望了,“怎么都这样坏!”在这疯狂的人群当中,自己是如此渺小。寒意,从脚底窜了上来,浸透了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“他们是穷急了。经历过朝不保夕的日子,人心就很难纯净如初了……”浮竹也停了下来,安慰道。

    “竹子,你别忙了。你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。”碎碎看着前方的天柱桐箜篌,目光坚定。这目光,似曾相识。浮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你看,他们在砍树了。老大走了,我要为观月哥哥保护好梧桐树。”碎碎突然回过头来宛然一笑:“竹子,抱歉了。我们乐游原之约,可能无法实现了。”

    浮竹还没反应过来,下一秒,碎碎吹个口哨,小花猪飞奔而来。碎碎飞身上猪,朝着万年桐箜篌奔去。一转眼,所有人都跑了,只留下血脉枯竭的小和尚,一个人站在建章宫门前。

    风,好冷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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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棵被称为是南岳天柱的梧桐树,依旧以擎天之姿,拥抱着不周山的太阿之巅。古幽军拿着锯子,将它包围。

    锯树入皮,树皮却一紧。满树梧桐叶瞬间变红,血一般从巨树上脱落,铺天盖地朝人扑去,血红的梧桐叶迎风打在古幽军脸上,留下无数巴掌印,火辣辣地疼。

    地上的灰尘剧烈地跳动不止,巨树的悲鸣沿着庞大的根系,震颤大地,厚重地传入人的耳膜。这千年的声音古老沉重,铜钟般压得人无法喘气。

    “这树,成精了?!”

    人群是恐惧的,往后退了一步。但他们不会放弃,即使面对的是怪物,也会拼尽性命。正所谓,富贵险中求。

    “大家不要怕,我们人多!”

    墨点三朝着梧桐树吐了口口水,万年梧桐树没有什么动静。小刀四夺过一把大刀:“老子信了你的邪!”

    这一刀砍进去,好大一口子!

    “哈哈哈!什么南岳天柱,还不是被老子砍了!叫你打我脸!叫你打叫你打!”这又矮又壮的西瓜虫发疯似的乱挥乱砍,什么仇什么怨啊!

    “住手!”一只咸菜缸砸了过来,西瓜虫手中的大刀被击落在地。小村姑骑着猪,站到了梧桐树下,她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回荡:“静云寺有三宝,你们可听说?”“万年桐箜篌,凤凰子,名剑无极。”

    碎碎独自面对天朝大军,朗声说道:“现在我手上拿着的,就算四象无极剑,开天地、变春秋、断时空、改国运。”碎碎的手中仿佛抓着什么,“这无极剑剑身极薄,能劈开世间一切的光线,所以你们是无法看到它的。”碎碎举起手中这把透明的宝剑,往东方的天空轻轻一划,剑鸣之声在空气中蔓延:“便是这把宝剑轻轻一划,给太阿之巅带来了世界上第一道光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这么厉害??”

    “不许你们砍树!不然,我就向无极剑祈愿!把你们流放到大荒冢里去!”

    “哦,无极剑?大荒冢?呵呵,我好害怕呀!”

    “你们、你们干什么?!你们不准过来,我手上有无极剑啊!”

    “哦,我就过来了!你拿剑砍我我啊!我好害怕呀!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不想伤害你们!你别逼我!不要过来……你不要过来……不要啊!不要!!啊——!”

    小刀四拿着刀背,对着碎碎的纤腰横空一扫。小村姑躲闪不及,被狠狠击中,摔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滚!”

    “装神弄鬼!”

    “小东西,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!”

    万年梧桐树已被锯了一半,树身在狂风中渐渐倾斜。“啪嗒”一声,大茧从树顶掉落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只见大茧动了一下,两只凤凰啄破大茧,从里面飞了出来。观月七郎倒伏在地,气若游丝。在黑暗里太久,一时间,他睁不开眼睛。他匍匐着,挣扎着,闭着眼,倔强地抬起头来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?老天!!”

    十指成枯,神颜半毁的凤凰子渐渐适应了光线,他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漆黑华贵的凤尾飘荡风中,梧桐树仿佛在向他求助。老天!一把大锯子正插在万年梧桐树上,南岳天柱已被剧开了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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