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远山枫外淡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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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长安城南郊,鹅毛大雪纷飞,两匹快马在雪地里驰骋,马蹄所至翻起一阵雪浪。

    “韦掌柜,我们钱庄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?”骑着枣色骏马的青年问,他鼻子已被冻得通红,眉上也结了冰霜。

    “吴当家从金银首饰生意起家,勤勤勉勉十几年,终于发展壮大到现如今中原二十多家钱庄分店,日进斗金,商途恒通,连当今圣上都器重咱们家,御赐了金字招牌,大明朝朗朗乾坤,敢问还有哪间钱庄票号当铺能有咱家吴大当家的气派?你说说,谁还敢得罪我们?”骑着黑色快马的中年男子呵斥道。

    “新皇刚继位,兵部尚书齐泰齐大人就引荐了大当家拜见皇上,皇上亲手御赐了金字招牌。作为大明朝的一个普通生意商人,能享此等殊荣,不仅是子孙后代的福泽,黑白两道也要拱手想让。”

    “韦掌柜,您也见到皇上吗?他长啥样?”

    “那日我随大当家一同觐见,当今皇上允炆,年轻有为,有礼有节,长得是白净贵气,温文尔雅。”

    韦掌柜一脸自豪的回忆起当日金銮殿里身着织锦黄袍的年轻人,如何走下龙椅,如何亲手扶起觐见的两人,又是如何以朝廷治国需钱银流通稳定,兴邦百姓为期许,鼓励吴东南一定要将钱庄经营壮大,新帝踌躇满志,预以修齐治平执领天下百官,重塑天下儒理太平。

    一切,只不过发生在半柱香的时间里,当齐泰领着两人走出大殿时,两人朝服的前胸后背已然湿透了汗水,即因激动也因紧张。韦掌柜回忆起觐见圣上那一幕依然感觉手心冒汗,喉咙发紧,仿佛圣谕教诲就在耳边。

    “可是,韦掌柜,我还是觉得咱们这次被劫,情形也太诡异了,像是什么人专门算计好了,卡准了时辰一样,精准的时间和地点,直面命门砍来一刀。”小震还是一脸忧心忡忡。

    “你看,他竟像是知道我们扬州的盐运,正月十八要上缴盐税,诺,就是这个月。整个淮扬的盐税都是咱们家贡献的,要是到点缴不上税,户部还不剁了咱们大卸八块?”

    “你看,劫走咱们家金子的大坏蛋,还像是知道北平都司张信张大人月初就支走了五万两白银,他更像是知道......”

    “够了,小震!”

    “何时缴纳盐税,哪位大人来支取过大额现钱,不用你提醒,我这个当掌柜的门儿清,记得一清二楚。”韦掌柜方才沉浸在建文新帝鼓舞教诲回忆里的,一点自满得意一扫而空。忽然脸上一红,愤怒地打断了小震的埋怨。

    一被训斥,小震立即小孩子心性上来,扁了扁嘴一副委屈的模样。韦掌柜念着这孩子是吴东南的亲侄子,从学徒到跟班也在钱庄呆了六七年,勤快老实忠心,知道他一直为了自己办运送差事不利,被劫走了金子的事情压力巨大闷闷不乐,韦掌柜言语马上又软了下来:“长年以来,我跟随吴当家打点钱庄生意,日常支出往来,商票借贷,官府关系经营,我打点得也算周到。”

    “况且,还有朝中齐大人罩着咱们家,齐大人辅佐皇上忠心耿耿,主张的儒教兴邦治国的理论又正得圣心,普天之下,又有谁敢和咱们家叫板?”

    “那依你说,这次是什么人劫走了咱们家金子的呢?”小震追问,心里还是不踏实。

    “应该也就是哪个大山头大寨子的土匪山贼,不过是手段高明些,给你们迷药下得分量大,趁着夜里无人醒来搬走了银钱。”

    “问题是有十万两呀,二十辆马车,东西又极沉,车轮滚在地上都会嘎啦嘎啦响,动静声音不小,哪条路上的山贼有这等瞒天过海的本事?”

    小震脸上又泛起一阵羞愧的潮红,想起当日比平时更困倦,又怕出什么变故,和四十位师傅商量,每人背靠着一个装黄金的箱子才安心入睡。结果次日醒来,却发现四十多人全睡在驿站门口,光天化日之下,诡异的背靠着背睡得整整齐齐。

    “太丢人了!这劫匪也忒可恶了!”小震想起当日的窘迫惊慌就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“所以呀,吴当家说去找林中三剑,用这混迹山野江湖的剑客去对付山野寨子的土匪山贼,不是门当户对,刚刚好么?”

    两匹快马在雪地里又加快了奔驰的速度。

    “江芜茗,江芜茗,你在不在家?”屋内又不见人影,只有灶台上蒸着的馒头冒着热气,林谨四下喊着。

    “我在马棚,你去把劈柴的木头捡两块最大的拿过来。”

    声音从屋后传出,伴随着一阵叮叮咚咚的敲打声。

    推开马棚的木门,迎面一股浓郁的马汗味,木栅栏从中间分了两排,一排是十几匹清一色的栗色皮毛的高头骏马,另一排的十几匹白色皮毛的骏马,见有人进马棚,马儿发出嘶鸣,一匹小马凑近林谨,靠近她肩膀磨蹭着脸,表示亲昵。

    林谨微笑着拍拍小马的头,看着马棚深处,一手支着拐杖,一手对着马棚木墙钉着钉子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芜茗,给你。”林谨走到马棚深处他的身旁,递上木板。

    “这几天雪下得大,要把马棚这些开裂的墙缝都补上。”他接过木板,腾出那支着拐杖的手,将木板往墙上摁去,木拐杖于是在腋下一松,直接向后倒下,他失去了重心支撑,刹那间就站立不稳,林谨见势急忙扶住他的胳膊,飞快的接住要倒下的拐杖,重新支在他腋下。

    林谨接过他手中的木板榔头和钉子,开始在木墙上叮叮咚咚修补。。

    她瞥见江芜茗右腿那截空荡荡的裤腿,一阵心疼。榔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铁钉,铁钉一点一点地深入墙壁,叮叮咚咚的声音,仿佛扎进她的心里,一点一点的深入,扎得深疼。

    现如今,身边这个断腿的男子,真的就是江芜茗?

    十八岁,江芜茗拜府里郑一貉为武艺师傅,那是四人首次相见,一起去宗学府念书学习。

    十九岁,遭遇家族巨变,四人开始一起逃亡。

    二十岁,他拜“无为老人”为师,劈门前千年银杏树朽木为剑,以无招克有招,以混元气运克武功力道,学得“无为老人”真传。

    二十二岁,他手执一柄朽木剑,单枪匹马踏平湘西龙王寨。

    二十四岁,他成为威震南直隶十三府四州尚埠镖局的二掌柜。

    二十六岁,长安城一十三连胜比武擂台,他一举拿下武状元。

    二十八岁,二十八岁,去年的二十八岁,被人砍断了右腿。

    这世上,到底还有谁,有着绝世超凡的武功,能够轻易伤得了他?

    林谨满腹悲伤,心中念到:从我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,从江芜茗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,我们之间十载相依为命的缘分,似乎就在这一年的变故里,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她越想越心酸,不由得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林谨钉补好墙上的缝隙,压制住所有一股脑涌上来的情绪,若无其事的说:“走,给你扎针去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你又要扎针?都过去半年了,我每天都老老实实按你的吩咐吃药热敷,你看,我这不是都全好了,已经活蹦乱跳的,怎么还要扎针?”江芜茗一听到“扎针”二字就头痛欲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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