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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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年初三,封闭数日的皇宫终于开启,受惊的朝臣四散,宫门外收到消息的车驾早已经挤满了道。()

    茅子世搀扶着沉子坤上了马车,站在下头说道:“沉叔,您且先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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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沉子坤拉住他的胳膊,低声说道:“陛下如何?”

    茅子世脸色古怪,四处看了眼,“您不是已经见到了吗?”

    昨日太后被抓住后,景元帝就召见了他们,今日清晨又把他们打发出来。要说现在宫中局势还不明确,却也应当安全许多。

    “我问的,是惊蛰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茅子世微微僵住。

    自打北房闹出这么一通,好奇的人并非没有,然生命危在旦夕,根本顾不上许多。直到昨日见过陛下后,才开始有人会谈及此事,只是多一笔带过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不放在心上,还是不敢言及。

    ……景元帝那一夜的模样,迄今都叫人胆颤。

    朝臣知道景元帝有时很疯,然知道,和亲眼看到他肢解那些人体,是截然不同的。

    但凡醒目点,都隐隐能感觉到,景元帝就是为了那个人才赶往北房,那这个人的身份无疑叫人关切。

    等这一回离宫后,想必会有无数人探听这惊蛰,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“陛下,一直都没有告诉过那人,关于自己的身份。”茅子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之前,也曾带我去见过他一面。”

    沉子坤皱眉,把茅子世给拖了上来,冷冷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这赫然是不说清楚就不给走了。

    茅子世哀叹:“沉叔,你别这样看着我,具体什么情况,我真不知道。那天陛下没头没脑找我,说让我去见一个人,谁知道会是惊蛰呢?”

    “为何陛下不叫我去?”沉子坤沉声说道。

    茅子世诧异地瞪着沉子坤,胆大包天去掐了他的脸,发现是真的后嘀咕着:“我还寻思着沉叔你是不是被人换了……”

    沉子坤瞪他一眼,茅子世被迫严肃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次,好像是惊蛰想见陛下的朋友,陛下这不就拎着我过去嘛。陛下哪有什么朋友……”茅子世叹气,“谁知道陛下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,这下可不就暴露了?”

    沉子坤:“你见过他,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茅子世:“沉叔,你真的很像是要嫁女儿……啊,别打我头。”他护着自己的脑袋,躲开沉子坤的袭击,“我正经还不成嘛。惊蛰是那种难得不错的人,您没瞧见嘛,陛下都听他的话改了主意,肯定是好的影响。”

    沉子坤沉着脸,不说话。

    茅子世凑过去一点:“别吧,沉叔,难道你想棒打鸳鸯?”

    沉子坤没好气地说道:“什么棒打鸳鸯?惊蛰能劝陛下稍加收敛,的确是好事。只是,在那等情况下暴露,就未必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北房那日,跟在景元帝身后的王公大臣的确太多,纵然隔得远,少有人看清楚“惊蛰”是个什么模样

    ()    ,却多少听到了他的声音,也感觉到了他对景元帝的影响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,多少人总是想将自己人送到景元帝的后宫,不就是为了枕头风,却是一个都没派上用场。谁曾想,却是在一个小小的宫人身上……

    “啊,这么说,”茅子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,“怕是等这些事情结束后,会有不少美男子等着进献给陛下呢。”

    “猴头。”

    沉子坤不轻不重骂了句茅子世,就让他滚了下去

    茅子世也不恼,下了马车后吩咐了沉府车夫几句,这才停在宫门前看着车马越走越远。几步开外,一队侍卫匆匆走过,在茅子世的身后停下来。

    茅子世微眯着眼听了几句,惊讶地回头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陛下这一把玩得未免太大了些。

    他想做什么?

    难道真的要废掉整个后宫不成?

    他蓦然转身,带着人匆匆进入宫门。

    …

    下了几天几夜的雪,今日午后稍稍停了雪。

    刚扫过的宫道再度落满了白,让人走动起来都带着几分谨慎,却有人快步踏雪而过,脚步急促。

    明雨匆匆赶到直殿监,刚进到里头,就看到慧平等人在朝外走,一看到他们的脸色,明雨这心又凉了些。

    惊蛰,还是没找到。

    明雨心里焦急,只在眉间紧皱里显露几分,“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?”

    慧平看到他停下脚步,摇头说道:“没有,北房一直被封锁,谁都不能靠近。姜掌司帮过忙,那些侍卫嘴巴严得很,根本不可能说。”

    除夕宫宴出事,失踪的人不少。

    这不是好事。

    失踪的人,要么就是被操控成为虫奴,还不知是死是活,就被送到太医院去;要么就是在两天的混乱里,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当然,还有第三种可能。

    唯一庆幸的是,三顺和慧平知道惊蛰的去向,而三顺还从北房救出来七蜕和八齐。然他再要回去的时候,北房的甬道已经是被许多带刀侍卫把持着。

    三顺不敢贸然进去,绕了远路,从北房远处的矮墙爬了进去,然那个时候,北房已经混乱起来,他根本没找到惊蛰的踪影。

    后来他们在抓拿北房的宫人,三顺不得已,只能顺着矮墙再出来,就此错过了北房的消息。

    听闻那夜在北房里的人,全部都被关押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第三种可能。

    要是能探听到惊蛰被关在哪里也就罢了,迄今一点消息都没有,真真是无头苍蝇般。

    杂务司的事情有廖江在顶着,尚且还能运转。

    只是累得很,一边记挂着杂务司的事情,一边在担心着惊蛰的安危。

    明雨看着慧平眼睛下的青痕,反过来安慰他:“惊蛰肯定不会变成虫奴,至于命,他福大命大,也定然不会出事,顶多呢,就是被人关押起来。”

    慧平:“……这一听,也不怎么安全。”

    明雨笑了笑:“他家世清白,又没惹什么大|麻烦,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   他心里虽是这么说,却并不是那么冷静。

    三顺和他说过蛊虫在惊蛰面前的怪异,这要是被人所发现,肯定不是好事。而且,七蜕和八齐也是北房的人,三顺趁着混乱把他们带出来藏在御膳房。

    现在是因着混乱,所以还没细查,等再过几日,秩序都稳定下来后,肯定要出事。

    更别说还有惊蛰失踪的事……

    明雨这心里沉甸甸的全是担忧。

    他从直殿监离开后,折返御膳房的路上脚步拖沓,显得心事重重,就在他将要踏进御膳房的大门前,有人拦在了他的跟前。

    明雨一愣,抬头却发现,那是一个作大太监打扮的中年人。

    这位大太监笑眯眯与他说话:“明雨,还请你与我们,往乾明宫走一趟。”

    在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同样也挂着和煦的微笑,只不过伴随着大太监那句话,莫名让明雨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……乾明宫?

    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这样的地方扯上关系。

    直到他恍恍惚惚跟着那两人到了乾明宫外,等候陛下召见的时候,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,有些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景元帝要见他?

    他站在乾明宫的台阶下,迷茫抬头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匾额,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,有一种莫名的惶恐感让他手心发冷。

    刚才那个大太监进去不久,很快又走了,出来笑眯眯与他说:“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明雨连忙跟上他,不敢再随便抬头看,低头一心一意跟着他的脚步走,也不知绕过了几道,终于停下来的时候,人已经是晕晕的,紧盯着地上奢靡厚实的地毯不放。

    乾明宫内,比外头暖和许多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燃烧着什么香料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味道,可冷不丁的,明雨有些迷茫的神志为之清醒,好像有着提神醒脑的作用。

    “陛下,人已经带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明雨立刻跪下来磕头。

    “退下吧。”

    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,非常冷漠,非常冰凉的声音。哪怕在这之前,明雨的心中不知有多少计较,可在那一瞬间全都被打懵了。

    一时间他也忘记了不能抬头的规矩,顺着那声音看向不远处,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作案前,冷白细长的手指捏着一份文书,正在仔细打量。

    他头戴天子冠冕,那身优雅厚重的冕服正正是玄红色,手里的文书似乎叫他有些不感兴趣,随意地抛弃在桌案上,那张漂亮美丽的脸庞看了过来,伴随着那淡漠的神情,一瞬间击中明雨的心。

    ……怎么会?

    明雨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打击,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为什么陛下长得和容九一模一样?

    震惊之下,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皇帝已经将殿内其

    他太监宫女全都遣散,而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
    “有段时间不见,就不认识寡人了?”

    面对明雨震惊的表情,景元帝微挑眉,冷淡地说道。

    这话把明雨立刻打醒过来,他双手伏在地上拼命磕头,声音急促飞快,像是完全没有经过思考:“陛下,奴婢不敢。还望陛下大恩大德,高抬贵手,惊蛰他根本不知道您的身份,还望您莫要怪罪于他之前种种逾矩的行为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朋友情深。”

    景元帝冷冷说道。

    明雨感觉到皇帝陛下这句话似乎带着古怪的怒气立刻收住了嘴,不敢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他低着头,哪怕这殿内这么温暖,却仍然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寒意,这完全是皇帝陛下的威压,只感觉双手双脚发凉,像是每一次心跳声都在收紧,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寡人有一桩事情要你去办。”景元帝淡淡说道,“办得好了,自然重重有赏,办得不好,你知道下场。”

    明雨:“奴婢肯定照办。”

    “惊蛰,现在就在乾明宫。”景元帝居高临下地看着明雨,“寡人要你好生劝说惊蛰。”

    ……哈?

    明雨疯狂地眨眼,遍寻不到的惊蛰,居然藏在乾明宫。

    陛下这是,金屋藏惊蛰啊。

    …

    惊蛰很郁闷。

    他趴在桌上看着那枚小小的,方方正正的玉玺,只觉得头都大了。

    他分别问过宁宏儒和石黎,都得到了这玩意儿是真的的答案。

    偏偏因为它是真的,所以才更烫手。

    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藏在哪里都不安全,只能放在眼前盯着的这种感觉了。老天爷,赫连容是有哪里坏掉了吗?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他?就不怕他真的一气之下把这玩意儿给砸了吗?

    宁宏儒看到这玉玺时,表情也很古怪:“陛下的想法,有些时候真是出乎意料呢。”

    惊蛰咬牙:“总管似乎说得有些轻松了,陛下简直就是在发疯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传国玉玺很重要,但也只那些人的眼中重要。”宁宏儒乐呵呵说道,“在陛下的眼中,是不能与小郎君相比的。”

    惊蛰抬起手,请宁宏儒打住。

    这几天虽然不得不与他相处,但是宁总管从来没让惊蛰觉得不舒服过。在待人处事上,惊蛰远不如矣。只不过他毕竟是赫连容的人,虽然不是非常刻意行事,然而话语间总会下意识为皇帝说好话。

    有些还能够忽略,可有些听了却是羞耻过头。

    而且,宁宏儒就仿佛是个人精,就算不怎么说,总是能轻易看破他人在想的事情,就好比刚才他们也谈论到了后宫的事。

    没有人比皇帝身边的人更加清楚,他对后宫究竟是什么态度。

    宁宏儒:“这后宫基本上都是通过太后手里进来的人,或多或少,都与黄家,与太后有所联系。”虽不能说十成,却也有十之八|九。

    太后和

    黄家本来就密切相关,倒也不会藏着掖着。

    “陛下不会碰太后送来的任何人,对情情爱爱也并无兴趣,所以这么多年陛下的确是处子。”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惊蛰当时正在喝茶水,一听到宁总管这句话,“咳咳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他被呛到了,呛得满脸通红。

    宁宏儒的确是个妙人。

    这样的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出来?

    相对于惊蛰的满脸通红,宁宏儒却是镇定。

    他已经过了那个千求万恳陛下都不愿意与女人亲近的阶段,自打认识到皇帝根本无心无情之后,他最大的希望不过就是皇帝能多活几岁,他也能多享几年权势。

    他与石丽君都是依附着皇帝才能享受这么多,依景元帝的做派,又没有子孙后代,想必下一任皇帝对景元帝多也是看不惯的,那他身边的这些人也未必会落个好下场。

    宁宏儒心中有数,却根本不后悔。

    这天底下,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他现在这般恣意?活的时候既然痛快享受过,那临死的时候遭些磨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    只是万万没有想到,景元帝这座已经在宫里几乎腐朽了的石像,有一天突然裂开了缝隙。

    这可谓是惊天破地第一回。

    宁宏儒高兴啊。

    虽然景元帝的手段是有些粗暴残忍,比起正常人来说过于偏激,可那到底也是真心。

    在慈圣太后死后,就再没有过的,会跳的心。

    这东西要是在那不在意的人眼中,也不过就是不值钱的破玩意儿,有些人轻易就能将其践踏;而在那些关切在乎的人眼里,这微弱的跳动声,几乎是个奇迹。

    宁宏儒看着惊蛰,他正在拼命灌水,也不知道是在压下刚才的咳嗽,还是想要平息脸上的羞红。

    惊蛰,或许是会在意的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不是问总管这个,”他看到惊蛰坐立不安,抱着茶壶说道,“这后宫到底有这么多人,到底都是他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实,陛下的确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。”宁宏儒道,“小郎君,这后宫里面有过几位离开的妃嫔。”

    惊蛰愣住,惊讶地看向宁总管。

    宁宏儒:“陛下对她们没有兴趣,又嫌弃养她们太费钱,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费钱?

    ……真是很赫连容的理由呢。

    “既然还留下来,就该知道自己有可能遇到什么。”宁宏儒淡淡说道,“若谁是胜利者,自然就能够享有权力。若是败了,也该自认倒霉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他很享受?”

    宁宏儒斟酌着说:“应当说,陛下喜欢看人为了权势争夺……”

    惊蛰喃喃:“就像是在看斗兽。”

    他恍惚想起了很久之前,石黎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当时他曾经问过容九的喜好,是怎么说来着?

    ——“容九平日里,可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?”

    ——“杀人。”

    ——“

    那,除了这个……喜好外,他还有什么比较经常做的事?”()

    ——“看斗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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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原来斗的是,人。

    当时惊蛰还觉得,虽然这个喜好有点残酷血腥,可说不定……还是斗蛐蛐,斗鸡,斗狗什么的,也算是个比较正常的爱好。

    ……结果只会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残酷。

    惊蛰有些烦躁,抓了抓自己的头发。这几天他的心情都复杂得很,总觉得非常暴躁,却无处发泄。

    以他的性格,就算自己心里难受,也不会对别人说出口。偶尔失控,还会立刻道歉。以至于待在乾明宫的这几天,他的情绪越来越紧绷。

    “小郎君,您看谁来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宁宏儒突然高高兴兴从外面走来,叫了他一声。

    明雨,在他身后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惊蛰感觉到的不是高兴,反而是没来由的惶恐。

    他猛地起身,几步走了过去,抓着明雨的胳膊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,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明雨有些奇怪看着他,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真正被人以为出事的人,应该是惊蛰吧?

    明雨微眯起眼:“你在担心什么?”

    惊蛰下意识看向宁宏儒,却发现这位御前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,已经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把门也关上,拉着明雨走到桌边。

    惊蛰: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

    明雨沉默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惊蛰颓然低着头:“……你都知道了,对吧?”

    明雨既然能出现在这里,还用再问吗?

    “……是我没把你的告诫放在心上,才会给自己招惹了这样的……”惊蛰小声说着,有点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,“抱歉,把你也卷进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惊蛰,你干嘛这样。”明雨拍着他的脑门,“这件事错的又不是你,不要再自哀自怜。”

    惊蛰有点紧张地看着他,很想捂住他的嘴,谁知道在角落里又会不会藏着皇帝的暗卫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这么担心?”

    明雨拉着惊蛰坐下来,把刚才见面的第一句问话又重复了一遍,试探着说道:“是因为,陛下拿我或者说我们威胁你了?”

    惊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如果赫连容真的这么做了,那还好说,惊蛰对他这个人也能彻底死心了。他慢吞吞将最近发生的事情,或多或少都告诉了明雨。

    在倾听惊蛰讲述的过程中,明雨有好几次险些打断他,可最终强行忍耐了下来,直到把所有的事都听完。

    而后他第一句话就是,“那天夜里没有人看到你的脸吧?”

    惊蛰摇头:“应该没有。”

    但是。

    “只不过该知道的,也都会知道。”

    最开始冲进去北房搜索的侍卫,只来得及按照命令把所有的人都压出来。当时就在惊蛰身边的人,肯定或多或少知

    ()    道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都猜容九的身份不简单,可是也从没有想过他会是……”明雨有些迟疑地说,有些东西套在容九的身上还勉强能接受,可换作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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